七月二十三,天阴。在渭河北岸,金军的游骑仍旧和往常一样,沿河边巡逻,不时打望对岸的宋军营寨。靠近南岸的水中,停放着数十艘船体并不大的小舟,这便是当初渡女真大军渡过黄河的器具。当然现在没指望它来渡过渭水,真要打关中了,架起浮桥就上,谁还坐船?这群骑兵来回巡弋,总觉得今天哪里不对劲,除了天气转变之外,还有什么和往日不一样了。
又过一阵,有人发现了蹊跷所在,今日怎地不见西军在对岸操练演武?往常这个时候,他们早排开阵势,号子吼得震天响了,好象好生谁听不见似的。朝对岸宋军的军营望去,营寨好端端耸立着,可怎么不见人影?
心下狐疑的女真人纷纷下了战马,奔到河边眺望,但由于距离太远。也看不太清楚。可再看不清,一处军营少说得成千上万的人马,不至于静成这样吧?这根本就看到有任何活动的东西!后来军官挑了几个胆大的,召来船夫,乘着小船朝对岸靠去。但还是不敢大意,手里扣着弓弦,搭上羽箭,随时准备应变。船到河中央,女真人叫了停,又朝宋营细细望去,确实没看到人影。怎么回事?宋军不要河防了?他不怕咱们偷过河去?
虽然确认宋军营寨空荡,但这些金兵仍旧不敢过去。商量之后,决定上报。
时驻守同州,把守蒲津浮桥的金将是完颜习不,年十九岁。别看他年纪不大,此人手狠手毒,尤其是镇压陕西义军不遗余力,曾以兵七百人,入丹州诸山,遇义军三千,败之。又破义军四千,生擒其首领,亲手处死。投奔徐卫的义军张宗谔部,在就他手下吃过亏。
当得知对岸宋军营寨一空这消息时,他立即遣人再探。金军分乘小舟十余艘,登上北岸,入陕华军河防部队营寨一看。果然是空无一人。又向定戎的两处虎儿军大营垒刺探,结果让金军大吃一惊,还是没人。再往定戎城……
鄜州城,转凉的天气让几乎所有金军将士松了口气。只能说陕西太热了,这里据说还是大宋的西部,那南边得热得什么样?不跟拿火炉烤一般?你说这等鸟地方,宋人是怎么住得惯的?
对于是打关中,还是打环庆,金军将领们相持不下。耶律马五极力主张攻取环庆,继续坚持他“先打缘边三路”的策略。而抱病的完颜娄宿则主张攻取关中富庶之地,打击西军的指挥枢纽。粘罕虽然心里倾向于取关中,但因马五之言,说长安是大城,西路军并不象东路军那样,有攻打大型城池的经验,因此有些犹豫。
帅府中,粘罕正在听取刚刚赶到陕西的李植汇报河东战况。在他率金军精锐南下之后,几乎是肃清了大部分河东的义军,漏网的都转入山中。进逼陕西时,只留下泽州和平阳两处未及攻克。在他的计划里,这区区两地。李植再无能,也应该手到擒来。
可结果却让他失望了,李植打下了泽州,击溃了人称“邵大伯”的邵兴和邵翼两兄弟。可对平阳却一筹莫展。留守平阳的是徐卫麾下杨进部。杨进便是当初在夏津县城里和徐九有过节的那位“没角牛”,金军南侵,他拉起一支义军队伍,后来借虎捷招兵买马之际,与徐卫尽释前嫌。虎捷军撤回陕西,他留守平阳,兵力只有两千虎捷和一部分投奔的义军。
但这是这么一点人马,依靠王禀当初设下的“两壕三墙”城防体系,他累次击退李军的进攻。河东境内的残存义军听闻消息,纷纷赶去投奔,让李植无可奈何。
“你是想告诉我,平阳坚不可摧?”粘罕直视着李植,语气不太对头。
李植干咳两声,硬着头皮道:“国相息怒,卑职已在平阳外围遍设营垒相困,量城破,不过早晚的事。”
粘罕不屑地看他一眼,南朝两河的部队,还真就远远不如西军,这都是些什么货?
这次他调李植前来,也没指望他能去攻城拔寨,不过就是替金军守守拿下的城池,扫荡扫荡义军而已。好让金军可以腾出手来,专门进攻西军。
“国相!习不有急报传来!”女真小将完颜活女奔入堂中,大声说道。
他这句引起了堂内众将的注意,同州能有什么急报?不信虎儿军还敢渡过渭河不成?
“何事?”粘罕疑问道。
“据探。渭河南岸定戎一带,宋军全数撤离!甚至连百姓也奔走一空!”完颜活女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粘罕一怔之后,突然起身奔向地图,耶律马五紧随其后,在地图上指明定戎军的位置。从定戎去长安,约莫两百里路程,一马平川,宋军这一去,铁定是奔向京兆府。这么说来,紫金虎是要据守长安了?也就是说,他兵力不足,还需要撤离定戎一线的部队去增援?
“国相!紫金虎收拢兵力防守长安,我军正可借机前往攻取环庆!”耶律马五大声说道。
粘罕并没有表态,他的手指在那副张深所献的地图上划着,从定戎一直滑到长安。两百里的距离,马军一天就能赶到。
完颜娄宿见粘罕不说话,审慎地表示:“国相,从定戎到长安一线,地势利于我军奔驰。虎儿军这一撤,我军正可长驱直入,我建议,直取关中!”
耶律马五有些冒火了。我要说多少次?长安是大城,紫金虎又收拢了兵力,没几十万人马你吃不下来!对,打下长安意义的确重大,可且不说你打不打得下来,就算让你拿下了,那付出的代价该有多沉重?
“你攻过平阳,你应该知道徐卫亦擅守!凭我们的兵力,怎能拿下长安?”
完颜娄宿没有回答他,而是向粘罕道:“攻陷延安,已为我军积累相当经验。再扣长安,必能有所借鉴。当初攻打平阳时,我军屡战不利,皆因宋军在平阳构筑全新城防。但长安城池既大,便不可能在短期之内大规模的加强城防。我军当速进,趁徐卫防守没有完全展开时,发动猛攻!”
说到此处,他才看向耶律马五:“至于兵力,我军本兵可调出十一万,张深部一万,收降的贼众有三万余,李植可调出四万,前后相加,二十万不是问题。”
“就算兵力足够,粮草如何筹办?这么多张嘴,每日消耗巨万!打长安不是十天半月的事情,得耗到什么时候?到时候城池没拿下来,我军就会因粮尽而退兵!”耶律马五怒发冲冠。自从定戎惨败之后,他就对娄宿的战略眼光和指挥水平深表怀疑。再听他一力主张攻取关中,如何不怒?
娄宿倒不急,平静地回答道:“我军所带粮草,本可支应数月,于河东征剿贼众时,又夺取一批,入陕西,割新麦,又是一批。即便粮草不济,鄜延已为我所得,关中不日也将纳我军管治之下,是人就要吃饭,要吃饭就要种地,有地还怕没粮么?便是围他一年又如何?”
耶律马五差点没跳起来,正要极力驳斥时,一直没说话的粘罕举手制止了他们激烈的争吵。朗声道:“取环庆,便须绕道耀州,层层推进,此为我军之短。紫金虎收拢兵力。打长安我军则可直驱城下。两相比较……”
耶律马五心头大急!身体往前一倾,正欲发话时,粘罕把右手一挥:“我意已决!挥师长安!即日集结兵力,以最短的时间兵临长安城下!”
长安,陕西宣抚司。
这会儿正是午饭时间,各司衙衙的官员按说都该吃饭去了。可宣抚司里却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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