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厂来云山寺番役百五有余,尚能活动的不足二十人,其余人等尽皆死难,了尘道禅房之中直如尸山血海一般。
风里刀安排轻伤的几个去绍兴的西厂驿站搬兵,去白凤镇请郎中,又把吓得半死的寺中僧人叫出来收敛尸体不提。
转眼已是夕阳西斜的黄昏时分,顾少棠坐在床榻上,咽下一口汤药,看着眼前血迹斑斑的信笺出神,鲵人已死,她却并没有多少欢喜之情,了尘已死,当年的人证就此全部断绝,单凭这一封书信,何其艰难?想到此处,幽幽叹了口气。
雨化田肩伤也已经包扎疗治过,闻声关切道:“伤口疼?”自然伸手要搭顾少棠的脉关。
屋门“吱呀”一响,顾少棠飞快缩回手放到自己膝上,摇头低声道:“我没事。”
却是风里刀转了进来,眼睛滑过雨化田还悬在桌上的手,雨化田似乎浑然没注意,慢吞吞放下手,去摸桌上的茶壶。
顾少棠道:“嗯……王安佐伤势要紧吗?那怪物捞上来没有?”
风里刀在桌边坐下,翻起一个茶盏,把那白瓷茶壶从雨化田手中拎过来,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才道:“安佐已经醒过来了,内伤不轻;从绍兴来的西厂番役,他们已经把水井挖开……”
顾少棠忙问:“鲵人真的死了吗?”
风里刀道:“在滚水中煮了这许久,真是恶鬼也熬不过,那怪物捞上来时筋肉都化了,只有一层刀枪不入的黑色人皮,里边裹着骨头,把周围的番役吓得膝盖都软了。”忽然对顾少棠道:“要不要让他们拿来给你瞧瞧?”
“不要不要不要……”顾少棠头摇得只如波浪鼓一般,生怕风里刀会真的把那鲵鱼皮拿到她面前。
风里刀惫懒笑道:“逗你的,骸骨已经收敛起来了。”
顾少棠瞪他一眼,道:“眼前有多少大事,你还来扯这个闲皮!了尘死了,人证没了,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风里刀收了玩笑的神色,正色点头道:“此事是要好好商量。”
顾少棠玉色的手指不安的敲着那信笺:“就算了尘临死前写这封信,跟案卷之中用来诬陷神武将军的信一模一样,那又有何用呢?谁能证明这信中所写内容是假?谁能证明这封信和诬陷书信两者都是伪造?若有人反咬一口,说当年的信是真,而我们别有图谋赝造了这信呢?我们该如何自证清白?没有了尘这个人证辅助,这信就是双刃剑,弄不好不但不能翻案,还会引火烧身。”
顾少棠的声音低落下来,胸口闷闷的发疼:“再退一步,这封信是‘一面之词’,我们甚至不确定了尘说的是真是假,他会不会是编了这个故事哄骗我?”
室内一时间寂静下来,诵经之声在夕阳中悠然传来,死去的西厂番役和鲵人的尸体骸骨都停在大雄宝殿之前,饱受惊吓的寺中僧人齐声唱诵梵音阵阵,度有罪的无辜的都往生极乐。
“我们不知道了尘所说是真是假,但那个人,他肯定是知道的。”
顾少棠猛然转头,盯着雨化田:“你是说……”
“你说当年的人证都已湮灭,其实不对,罪魁祸首还在,那个当年诱了尘伪造神武将军书信,现在尚在朝中的大人物。”
顾少棠颦起秀气的八字眉,疑道:“这个罪魁祸首知道他的三个昔年同窗都死无对证了,只怕更是有恃无恐,会把自己藏得更深,他怎么会自己跳出来?”
雨化田微微一笑:“唱出空城计,请君入瓮。”
风里刀眼神陡然一利,望向雨化田。
顾少棠道:“空城计?怎么个唱法?”
雨化田道:“你说‘罪魁祸首知道他的三个昔年同窗都死无对证了’,这话不对,罪魁只知道单子鱼孙景明已死,今天死的是了尘和尚,而确实知道了尘就是陈邈的活人,只剩这屋中的三个而已。”
顾少棠心中飞快算计:“那个罪魁祸首既然知道单子鱼的身份,还把鲵人派到云山寺,说明他已经怀疑了尘就是陈邈,今天了尘的死讯是瞒不住的。”
雨化田摇头道“他会怀疑,但只要一天无法确认了尘的身份,他就不能有一时一刻的安宁,卅年前秘密是他平步青云的阶梯,是他一生的荣华富贵所系,也是他最大的恐惧,他攀得有多高,对跌下去的恐惧就有多深,”嘴角噙着笑意,淡然道:“在恐惧的驱使下,人会做很多很多事,只要放出的消息让他的恐惧超过了理智,这个人就会忍不住自己跳到台前。”
顾少棠心中沉沉夜幕划过一道光明,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找一个假的陈邈来吓唬那老贼,让他狗急跳墙自乱阵脚?”面露喜色,托腮踌躇:“怎样做得天衣无缝才好……”
风里刀从方才就保持着盯着雨化田的姿势,冷笑道:“我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雨化田玩味看着他,并不回答。
风里刀继续冷笑道:“你想到的我也想得到。”
雨化田凤眸斜睨:“你能怎样?”
顾少棠左看看风里刀,右看看雨化田,困惑的歪着头:“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风里刀从方才就保持着盯着雨化田的姿势,冷笑道:“我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雨化田玩味看着他,并不回答。
风里刀继续冷笑道:“你想到的我也想得到。”
雨化田凤眸斜睨:“你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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