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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初升,琉璃金瓦上沾了薄薄的露水,紫禁城清晨的薄雾中更显巍峨,雨化田白色蟒袍的华丽袍角掠过地面,俊美容颜下,表情一如既往的是带着淡然的嚣张。
皇帝朱见深又错过了他的一次早朝,周围的百官自首辅商毅而下,都是一脸习惯的麻木。
返回灵济宫,又有各色官员到访,雨化田喝着茶,看着他们五色官袍下是蠢蠢欲动的野心和贪欲。
西厂厂公的生活,与他离开时,没有什么不同,皇帝朱见深的庸碌和贪图享乐,官员们的谄媚与算计,东厂的敌意和制肘,都是一模一样,他没花多少时间就融入了“自己的生活”,那是他早就习惯,也最得心应手的,那个他看不起的臭东西,竟然也没如他预料的留下一大堆烂摊子等他收拾,客观点说,风里刀更有弹性和人情味的态度,甚至帮他改善了一贯桀骜冷酷目中无人的风评。
同时身兼西厂督主和御马监掌印,让他权势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也更加忙碌一些,他刻意不想起的某些人和某些人,也就真的不再来打扰他了。
用过午膳,二档头王安佐来汇报了京畿府衙官员的动向,风里刀找的这几个档头,除了朱迟美有点不知所谓,其他人倒是尽职勤勉。
正交谈间,灵济宫的内侍总管薛义进来奏报:“督主,咸阳宫常妃娘娘打发人过来,说请您过去有事相询。”
雨化田狭长的凤眸微微眯了起来,勾唇一笑:“常……妃……娘娘?”黄沙之中,满脸刺青的番邦艳女野蛮凶狠的样子又浮现眼前,看来这个跟着风里刀一齐来京城的鞑靼女子,比他更能适应宫中的环境,从晋升速度来看,也更加成功,还没一年光景,就封了妃,只怕后宫中人要气红了眼。
他站起身来,对王安佐道:“我去咸阳宫,你先退下。”
王安佐道:“督主,可要属下陪同前往?”
“不必。”话音未落,人已经在屋外。
王安佐站在原地,脸上渐渐泛起一丝狐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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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化田站在咸阳宫内,举目打量着四周陈设,虽然桌床之类都是宫中惯有,但架台盒匣却都换成了塞外之物,装饰也都是游牧之民所爱的蓝白相间,大圆金酒壶之中,马奶酒香四溢。按理说大明与蒙古鞑靼征战连年,后宫中出现“敌国”之物,是大大不妥,但皇帝竟然放任纵容,也足见这“常妃”的荣宠.
一身华服满头金饰的女子转过头来,娇声道:“你回来了,怎么不说先来看看我?”
常小文的肤色比昔时白皙了些,脸上敷了胭脂,眉毛也精心的勾过,所谓“居养气,移养体”,草原的荆棘之花似乎也有了些温室兰草的婉约,当然只是表面——鞑靼郡主的双眼中的野性娇蛮仍一如龙门客栈之时。
雨化田看着她,淡淡道:“诸事缠身,不及探望娘娘。”
常小文一指卧塌:“坐下说罢,别学那些官儿穷酸巴拉,文文绉绉的,听着惹人厌烦。”
雨化田不动声色,随意坐下道:“找我所为何事?”
常小文挥手遣开了宫女,走近他道:“那个贱人李淑妃和东厂曹云钦不清不楚,最近更是来往密切,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小辫子可以抓。”
雨化田斜眼相睨,轻声重复了一句:“淑妃和东厂厂公?”东厂曹云钦是从南京调任,竟然搭上淑妃,这事倒出乎他意料之外。
常小文笑着嗔道:“你的记性怎么这么坏?他俩的事不是万贵妃死了以后,你告诉我的?”
雨化田勾起嘴角,也笑着看她:“哦?”
常小文盯着他,眼前这双狭长的凤眼中,不是熟悉的暖意,而是如刀刃不见底的冰冷,眼睛转了几转,惊叫出声“啊!你是雨化田?!”
雨化田散漫道:“西厂厂公本来就是雨化田,娘娘不是到今日方知吧?”常小文迟早会发觉厂公换了人,瞒她没有意义。
常小文脸上的表情从惊愕到警惕转了几转,最后哈哈大笑了起来,身影一转,手臂灵活如水蛇勾住雨化田的脖子,把自己摔进他怀中,抬头妩媚笑道:“雨化田,你和风里刀玩儿的是什么把戏?告诉我好不好?”
雨化田任凭她的桃花色的指尖滑过自己的脸颊,却只是一笑。
常小文继续道:“还有顾少棠,她怎么会女扮男装成了先锋将军?你们为什么会混在一处?”
雨化田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听见某个名字,还是会让他的心情突然变坏一些,这并不是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能控制的范围。
他站起身来,抖开挂在自己身上的常妃娘娘,道:“不管厂公是谁,西厂自然还是会与你合作。我劝娘娘有空看住皇帝陛下就好,后宫险恶,管太多闲事容易惹火上身。”
常小文倒也不生气,笑意盈盈道:“好,那你先去吧,留心着东厂和淑妃,我们共同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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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匆匆,转眼三月已过,盛夏早就没了影子,已是冷冽萧索的深秋时节
那日传谕之后,宁王当场拔剑虐杀了个犯小错的岷州武官,景恕气得连场面话都没再讲,怒气冲冲离城而去,连夜上疏皇帝:奏陈道宁王朱祁宸狼子野心,生性狠毒,不可救药,他日必生祸端,望皇帝陛下早做准备。
朱见深虽然贪玩,但对自己的皇帝宝座还是十分宝贝的,看见奏折后受惊不小,立即八百里加急给景恕下了圣旨,许他全权调配北方所有兵马,务必将他叔叔的造反计划扼杀于萌芽。景恕本就有此意,得了皇帝许可,当即开始按着拟好的计划,将原本分置北方边境的“九边”辽东、宣府、大同、甘肃、蓟州等营中的人马,各分调出部分,建四处新营,扼住岷州的几个出入要塞,隐隐形成合围之势,若宁王真的举旗谋逆,便可先发制人瓮中捉鳖。
军中这桩大事牵涉极广,修建新营,将领任命,兵马调配,难免有顾此失彼和局部的混乱,边塞之外的异族闻风而动,又多有骚扰,除了瓦剌,鞑靼的蒙古骑兵,西番的吐蕃人也蠢蠢欲动,虽然都是小股人马,但在绵延千里的边境之上也足够头疼,顾少棠,景应龙,江彬等将官都四处征讨,分身乏术。
清晨天色将明未明,草叶上已经结了一层薄霜。顾少棠带着一队人马,就埋伏在冰冷的长草之后,眼睛明亮,表情宁静坚毅如雕像。
设好的套索,只等绞杀敢于踏进来的野兽。
顾少棠努力无视寒冷的空气和地面给身体带来的不适,凝神去看不远处一只白羽红嘴的小鸟梳理羽毛,她好像曾经见过这只鸟,在某个同样寒冷,而且失血过多的夜晚,当时还有,某个人的体温和怀抱。
白鸟从草中“扑棱”一声飞了起来,顾少棠栗然醒悟过来,随即懊悔:她不应该想起那个人的,于人于己,没有半分好处。
马蹄声踏破了周遭的宁静,几百个挎着藏刀的吐蕃人不徐不缓策马而来,都甚是兴奋,互相交谈着什么。
顾少棠收敛心神,轻轻抬起了右手,玉色的手腕一摆。
明军如猛虎般冲了出去。
结束了一夜的伏击,人马转回营中,虽然甚是辛苦,但既然得胜,人人也都自欢喜,风里刀站在辕门之外,见顾少棠下马,几步上前牵住云舟的辔头,关切道:“你怎样?”
顾少棠对他笑了笑,侧开了脸。
有亲兵将盛了热水的铜盆送进帐中,顾少棠解了铠甲,将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浸在水中,舒服的叹气:“杀了一百多个,剩下的逃回沙漠去了”
风里刀把丝绢递过去,低声道:“顾少棠,你知道我一直讨厌学武,虽然因此吃过不少苦头,但也没后悔过。”
顾少棠擦干了脸,点头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风里刀从背后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但自从你当上将军,我每一天都在后悔,身无武艺,就不能伴你左右,护你平安。”
顾少棠微微一挣,却终于还是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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