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得靴声橐橐,脚步杂乱,兵部尚书景恕荣光焕发,领着百余人鱼贯进了乾清宫,齐齐上前跪倒叩头。
宪宗皇帝道:“如今虽四海升平,但瓦剌窥视中原已久,瓦剌四部大汉巴巴图尔野心勃勃,朝廷励精图治,不可有一日荒疏弓马,幸有诸位青年才俊,文武双全,今后在景侯爷帐下,报国杀敌,不负朕望。”
众举子一起口头谢恩,这才站起身来。
宪宗皇帝笑道:“此次会试前三甲是哪几位?”
话音一落,三个青年应声出列,左手一人蓝衣狐裘神情潇洒,躬身道:“参见陛下,我是今科武举第三名,阜阳府,江彬”
皇帝颔首道:“探花郎,真是年少有为。”
景小侯爷还未及说话,皇帝先笑了起来:“应龙你把状元丢了,姑母没有责怪你吧。” 景应龙抬头笑道:“启禀陛下,母亲说我比的好,未曾责怪。”
居中那人身量高挑,淡然而立,微一拱手:“万岁,我叫顾少棠。”
风里刀正在白日梦游,虽然睁着眼,但魂灵早就飞去会晤周公,忽然听见这一句,就如同耳边突然闪了个霹雳,比红衣大炮在耳边炸开都要提神,名字可能重合,但顾少棠的声音,他决计不会听错,此时虽然她故意放粗了嗓子,可是二十年耳鬓厮磨是何等的刻骨铭心,风里刀猛然转头,盯着中间那人:虽然穿的是白衣银甲的男子装束,可那秀丽眉目,飒爽英姿,天下除了她,还有谁?他惊愕的张大了嘴巴,下意识的就要往前迈步。
顾少棠自打一进乾清宫,就一直在盯着这个西厂厂公,可他一直低着头神游,连头都不抬,到现在才注意到自己,就要在御前失态。心下暗自气恼,飞快的一记眼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风里刀给她那无比熟悉的冷冽的眼光一剜,瞬间得了生气一般,开心起来,头也不疼了,脑子也清醒了:顾少棠来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管她是怎么成立武状元的,总之现在顾少棠就好好的站在他不足丈余的地方,安然无恙,这已经是喜从天降,本来要摔倒的身体晃了两晃,稳稳的站住了。
皇帝看看了手中奏折名册,又抬头看看顾少棠,笑道:“状元公,武艺是举子中的魁首,竟然也是难得的美男子,天下的好处,都要被你占齐了。”
转头对景恕道:“侯爷久留沙场,用兵如神,这次又不辞劳苦,亲自检视此次科举,这三甲都是可堪大用的栋梁之才,但此次科举关系重大,要从中遴选先锋将军,选贤任能也不一定非以名次居之,还是以‘适合’为上,不知道景侯爷属意哪位呢?”皇帝本着先照顾自己亲戚的原则,给景恕个台阶下,如果他还是想让景应龙当先锋,皇帝金口所封,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两个年轻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说:“陛下,会试前早有言在先,状元就是先锋将军。”一个说:“万岁是明君,我爹爹不可失信于天下人。”却是景应龙和探花江彬。
皇帝想开个后门,却先自讨了个没趣,讪讪干笑了两声,不死心的转头看景恕:“景侯爷的意思呢?”
景恕撩袍跪倒,沉声道:“启万岁,臣细细观察,状元顾少棠韬略精熟,武艺过人,堪当帅任,臣军中先锋将军,绝不做第二人想。”
既然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皇帝赶紧就坡下驴顺从民意:“既然如此,乙卯科武会试状元顾少棠,封正三品先锋将军,擢兵部尚书景恕帐下听用,其他进士人等的任用,经吏部核申,再行公布。”
顾少棠赶紧跪倒拜谢天恩,又转过身去,向百官作揖,意思是日后同殿为臣,晚辈有礼。
忽听得人群中突然有人“咦”了一声。
顾少棠循声望去:东厂厂公曹云钦身着大红坐蟒袍站在右首,面带惊异之色,正盯着她。
顾少棠表面不露声色,心中打鼓,不知道曹云钦是真的认出了她,还只是有所怀疑。
眼看曹云钦上前一步,举起了手中象牙芴板,似要开口说话。
顾少棠心中不安越来越深,忽听得身后一声怒斥:“曹云钦,你有何事!” 声音不大,却如虎啸山林,巨浪拍岸,带着极大的威势和怒气。却是景恕,他本来就因为顾易安的冤案憎恶东厂,现在看曹云钦又来找碴,登时怒不可遏。
只见曹厂公肩膀一哆嗦,手里的芴板“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似乎还往后跳了一小步。
西厂厂公笑得风度翩翩:“侯爷息怒,曹厂公是定然也是觉得状元公人品武功过人,因此大为倾倒”转头对着曹云钦:“曹厂公你说是吧。”
曹云钦刚弯腰捡起芴板,看了一眼满脸怒色,自己断然惹不起的三军元帅,又看了一眼同样面露不悦的宪宗皇帝,放软了声音道:“雨厂公所言甚是。臣....就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