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帝可以决定人的生死,人人都知道,可只有当他的决定真的关系到某个人的生死时,这个力量的可怕才显现出来。风里刀第一次真正由心底觉得:敬畏。
却见跪在中间的马德彪磕了个头,起身道“谢皇上器重,不过万岁您可能忘了,明日是三年一次的武举京城会试之期,臣要随同兵部尚书景恕景侯爷一同监场,锦衣卫也要在校场列席,恐怕是分身乏术了。”
皇帝正兴致勃勃,听他如此说,不由得有点扫兴“既然有景侯爷坐镇,那自然是万无一失,马指挥使就不要去了吧?”
马德彪笑道“此次科武举会试事关重大,景侯爷帐下的先锋将军李奇勋去年在八河图尔被瓦剌的骑兵的毒箭射伤了右股,到现在伤口溃烂见骨,药石无用,病体沉疴,已经是无法上阵征战。先锋将军之位一直就一直悬空着。两月前,景侯爷才上了一道奏折,请求亲自监场武科举,要从天下武举子中遴选武艺出众韬略精通的者做他的阵前先锋。陛下是准了奏的”
皇帝这才恍然大悟道“哦,对了,确有此事,当时朕还说上阵父子兵,直接让景应龙当了先锋就是,那群武举子哪有能比得上他的,景侯爷还义正言辞的说‘兵者国之利器,需能者居之,’不会任人唯亲,唉,朕的这个姑父就是太过严肃,有时朕都怕他呢。”说着笑了起来,但还是恋恋不舍的看着马德彪,不肯开口让他去办武举的事。
马德彪官场混迹多年,何等伶俐,察言观色略一揣测,就知皇帝并非多看中自己,只不过明日的缉拿缺了锦衣卫那一半人手,他万岁爷出金水桥看的热闹就少许多,立刻乖觉的笑道“陛下如果怕锦衣卫不在,东西厂人手不足,会让那凶嫌借机逃走,倒不如从御马监的腾骧四卫中调一个卫营出来协助,一样是高枕无忧。”
宪宗一听果然满意,道:“那马指挥使就陪着景侯爷坐镇武举会试吧,朕将让武骧营,腾骧营协助搜拿凶手。各位卿家就先回去安歇,明早出发。”
旁边曹云钦却叩首道:“启奏万岁,此案涉及重大,臣希望能会同雨厂公和西厂诸位档头,一起在养心殿彻夜商讨,安排一个完全之策”他见识过雨化田和牛得意的身手,深怕这俩人连夜出宫,直接去鸣凤楼把人抓到西厂,直接领功,因此先下手为强,把西厂首脑都扣在养心殿。待到明日,千军之中,那就是各凭本事了,他打不过雨化田,可东厂未必就会输给西厂。
风里刀道“曹厂公美意...但...”心念电转,一时偏偏想不出借口反驳
皇帝却已经被他们“同僚情深”感动,道:“二位贤卿果然是一心为民,就依曹卿家的吧”有太监一挑锦帘,出暖阁而去。
风里刀叹口气,跌坐在地上,本来打算派牛得意出宫把顾少棠藏起来的办法,如今已是水月镜花事不可为。他曾经觉得自己聪明到可以作弄命运,进西厂冒充雨化田把皇帝和整个朝廷玩弄于股掌间,可是自从顾少棠进京,命运之神展开了它的报复。眼下事情已经非他所能掌控,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
翌日,红日虽已破雾而出,却依然寒意凛冽。金水桥前四队人马分列而立,东西厂的人马居中,两旁是腾骧四卫的两个营,每队前头都是是百匹高头战马,鼻孔喷出白雾,银钉马蹄踏在地下发出阵阵碎响,后边是密密麻麻的番役兵卒,不知有多少。
风里刀一身月白蟒袍坐着马上,为了骑马方便没穿貂裘,而是着的轻便黑色鹤羽大氅,他懒的看左手边老对头曹云钦的秽气脸,只把头向右转去,旁边那人身着锁子甲,头顶铜盔,长方蜡黄脸卧蚕眉,见他看过来,露出了个欣喜热切的微笑。
风里刀心里咯噔一下子,他知道自己旁边这个人是武骧营或者腾骧营的都督之一,不是桂勇就是贾鉴,可他不知道到底是谁。而且刚才那个友好笑容让他骤然想起:这两个都督都是雨化田在御马监的旧部,真的西厂厂公可不会分不清他们,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只是僵硬一笑,怕是比哭都难看,怕那人搭话,赶紧转回头来。
却听得静鞭三声脆响,一个杏色衣服的太监尖声道“皇上驾到--”,接着十六人抬的明黄暖轿出了宫门,直停在金水桥后。
风里刀等人赶紧翻身下马,拜倒在地,等了半天,却不见皇帝下轿,里边却伸出一只涂着丹蔻的玉手,轻佻的挑开了轿帘,然后是极为妩媚欢畅的一声轻笑,风里刀本来低着头,听到这笑声猛的抬起头来,不出意外的对上了轿中人熟悉的媚眼。
轿内明黄衣袖一摆,杏衣太监向前几步道“万岁有旨,请诸位大人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