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见过顾少棠的人,自己旁边就有一个。风里刀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迅速瞥了一眼曹云钦,不出意外的发现,东厂厂公也在盯着那幅画看,虽然尽力保持平静,那满脸的喜色却是盖也盖不住,嘴角几乎要抽动起来。
风里刀心中更增寒意,他暗暗琢磨:顾少棠是跟东厂的人一起来的京城,她到京之日,鼓楼命案已经发生了五起,凶手根本不可能是她,这件事曹云钦是知道的,但看他现在这一脸的喜从天降,定然是打算把真相隐瞒下来,就把顾少棠当作凶嫌捉拿拷问,来向皇帝邀功请赏了。
正思量间,曹云钦已经按捺不住站起身来,道“既然真凶面目已被这位吴生画下,那我就去向陛下请旨缉拿吧”
风里刀“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伸臂挡住曹云钦,冷冷道“这个吴老兄说,他是昨夜三更目睹凶犯杀人,可昨夜降雪,天上无星无月,再复有飘雪阻隔视线,他真的能看清凶嫌面目吗?如果凭一个市井流民几句颠三倒四之言和一张狗屁不通的画儿,就贸然惊动陛下,恐怕不太合适吧?”
曹云钦冷笑道“吴中是亲眼目睹凶犯杀人,可谓铁证如山。陛下忧心京城百姓安危,多次督促咱们做臣子的用心侦办此案,既然有了凶嫌画像,哪有不早日告知陛下的道理?难道雨厂公有意一直让万岁寝食不安劳心伤神不成?”口气咄咄逼人。
风里刀目光如电,分毫不让“我看这个人就是贪图赏金,沽名钓誉的小人。若曹厂公贪功冒进,贸然按图锁拿凶犯,日后发现此证据全然靠不住,再有凶案发生,你担得起这罪责吗?为了一点功劳,冒着犯欺君之罪的风险,我劝曹厂公不要行此蠢事。”
曹云钦直气的脸色发白,嘴唇都哆嗦了,伸手一指风里刀,怒道“雨化田!你别反咬一口,你在这里推三阻四还不是为了御前争功?”
眼看顺天府大堂里火星子都要飞起来,笑眯眯的肉丸老脸又适时的升起在二位斗得像乌眼鸡一样的厂公之间,马德彪笑道“曹厂公着急呢,是因为心中担心万岁和百姓,早一时捉拿凶犯,陛下早一日放心,京城百姓早一日安宁”曹云钦面露得色,感激的看着马德彪,风里刀眉头紧皱闭口不言。
马德彪继续道“雨厂公说的也很有道理,小心驶得万年船,若只追查一条线索,可能误入了歧途还不自知,耽误了破案的时机反不为美,所以依老夫看来,二位厂公说的皆有道理,都是为万岁分忧的一片赤诚之心啊”
这下曹云钦也无语了
风里刀心道,这马德彪不愧是资深老油条官场滚刀肉,这一盘稀泥和得花团锦簇一般,既调和了他和曹云钦的冲突,又谁都不得罪。转头道“依马指挥使的意思呢?”
马德彪脸上是和气生财的微笑“老夫年迈愚钝,见识不会比二人厂公为高,不如咱们三人一齐进宫,将事情合盘向陛下禀明:证据虽然有但未必可靠,万岁真龙降生明鉴万里,自有圣断。”
折返回宫已是掌灯时分,马德彪将今日之事一一奏给宪宗,先说明了人证提供的证词和画像的情况,又把风里刀和曹云钦的“忠心体国,用心办案”大大褒奖了一番
皇帝显得很是高兴:“既然有画像,那就去抓吧,审了才知道是不是凶手”,想想又道“这个凶手杀这么多人,武功应该不错,不要让她跑了,这样吧,朕下一道旨意,明日起九门关闭,免得贼人逃出城去,再由马指挥使带同二位厂公,领上全部厂卫人马,筛查全城,搜索缉拿凶手。”越说越高兴,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背负着手在跪着的三位大臣面前踱起步来“自从朕登基以来,还未曾有过如此大案,明早朕要在金水桥亲自送三位爱卿。”
风里刀手指紧扣在地下,关节泛白发青,全身都在轻颤。
这此逮捕疑凶,对皇帝而言,不过是他从来没玩过的一个“官兵抓贼”的游戏而已,东厂西厂各有番役千人,马德彪手下的锦衣卫有两千人,加起来已经是五千之数,曲曲一个凶手,何必如此劳师动众?可是皇帝朱见深不会管合不合理,他只要自己玩儿的开心就好,
风里刀从进宫就知道,皇帝贪玩,好色,喜欢热闹,他在利用这些缺点讨皇帝欢心的同时,有时也会在心中嘲笑这老儿比江湖上最笨的羊脖子都要好糊弄
可眼下,这个羊脖子只为了好玩热闹,用手中的权利瞬间将京城化成一张烧红的铁网,而网中被捕捉的猎物是顾少棠。
他的顾少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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