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了么?自古兴由勤俭败由奢。这是万古不变的至理。”
贺六叹道:“可惜,三岁小孩都懂得的道理,整个朝廷只有刚峰兄你一人身体力行。”
海瑞让老管家端来了一碗糙米饭。贺六虽已吃了鸭血粉丝汤,却不能不给海瑞面子。他端起饭碗,跟海瑞一起品尝那碟青菜的酸甜苦辣个中滋味。
贺六忽然问:“对了,你的好友王用汲,亦在金陵供职?”
海瑞点点头:“他今年刚升了金陵刑部尚书。我已经年逾七旬,风烛残年,说不准哪天就死了。我又身无长物。真到了死的那天,恐怕连口棺材都买不起。王用汲在老家有祖上传下来的几百亩田,算是个大户。到时候,还要劳烦他替我出银子办丧事。”
贺六道:“人生得一知己,一生足矣啊。忠直公杨炼有王世贞这个知己;襄懋公胡宗宪有徐文长这个知己;你刚峰兄有王用汲这个知己。我贺六。。。呵,双手沾满了鲜血,浑身都是血腥气。谁愿意做我的知己呢?真是可悲可叹。”
海瑞放下碗筷,认真的对贺六说道:“谁说你贺大人没有知己的?你的知己,是黎民众生!”
贺六愕然。他沉默良久后开口:“是啊,我的一生。那些杀戮,那些诡计,那些尔虞我诈。无非是为了头顶上的这片苍天,苍天下的黎民众生。他们即是我贺六的知己。”
海瑞道:“说句不中听的话。锦衣卫存在了近两百年,没出过几个好人。你贺六,就是锦衣卫里为数不多的好人。不仅仅是好人,还是个好官。”
贺六上了年纪。当年那个钢筋铁骨的硬汉,现在眼泪竟然多了起来。他闻言后,鼻头一酸,老泪纵横:“刚峰兄,我真的算是个好人、好官么?”
海瑞点头:“上敬天地、君上,下爱父母、妻儿,不为非作歹,便是好人!鞠躬尽瘁,恪尽职守,即为好官!你贺六当得上好人、好官这四个字。”
贺六苦笑一声:“呵,有刚峰兄这四个字的考语,我这趟也算没白来金陵。”
海瑞问:“你打算在金陵逗留几天?钦差行辕就设在我这都察院后衙如何?不过要委屈你顿顿跟我吃青菜了。”
贺六摇头:“算了。见到你,我来金陵的差事就已经了结。我一会儿就出城,启程回京。山西那边,还有件脏了吧唧的差事等着我去办。”
海瑞道:“你们锦衣卫专办秘密差事。我就不多打听那件差事是什么了。下午我送你出城。”
两个时辰后,金陵城外。
已是四月,万物复苏。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暖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贺六朝着海瑞作了个揖:“刚峰兄,保重。”
海瑞还礼道:“贺兄,保重。”
贺六拜别海瑞,踏上了北上的路。
人的一生,就像是在走一条悠长的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要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贺六与海瑞选择了不同的方向,却走了同一条路,殊途同归。这条路便是:为苍天下的黎民众生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