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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诸人听说这三变回阳丹竟然是一代词人柳永所制,均都惊奇不已,思玉满面不可置信之色道:“我只知道这柳永乃是本朝中一个大大的词人,却宦途不顺,人称白衣卿相,廓开一代词风新声,即便是苏东坡这般的绝世大家,也对这柳永赞誉有加,堪称词中一代宗师,哪知道他还有这等神妙的岐黄之术!
?”
一句话说的韩世忠也不禁频频点头。
思玉却又问道:“方才爷爷所说这柳三变有甚么江湖传言?难道这柳三变竟然还是一位江湖中人?”
癞和尚一笑对着韩世忠道:“你这娃儿最喜究根寻底,凡事都要问个清楚明白,那柳三变是个优游江湖的人,却不是江湖之人,你可知他为何叫三变?”
思玉见师父翻过来问她,却是嫣然一笑道:“我又哪里知道,我只知道他原名三变,后来却改名叫做柳永,又因行七,因此也叫做柳七。”
癞和尚看了一眼一旁脸色时而愤恨,时而落寞,双目出神,沉沉不语的余辽,知道这孩子此时心中波涛翻转,既想报仇雪恨,有自知武学不精,过去坐在余辽身边道:“那柳永自幼博览古籍,最喜魏晋风情,不意在一本魏晋古籍之中发现一本内家心法残本,内中便有这三变回阳丹的药方在内,须知那魏晋,乃是内家功力大成之时,多少神仙高僧,都由魏晋而来,其实哪里又是什么神仙了,都是隐逸山林的武学高手罢了,柳永得了这部残本看那药方所用须要鯾鱼,他博览群书,知道那鯾鱼乃是古书中所载极为虚幻之物,多是古人不经之谈,当时一笑置之。
却对那内功心法顿起好奇,不免照着练习,哪知初学乍练之下,才觉这本武学残本颇为古奥,尤其讲究练功之人心境所至,其中所载由入世而知世,又因知世而忘世,前后三种变化。”
思玉听到这里叫道:“这就是他因此名为三变的来历么?那三种变化,又是什么?那入世、知世、忘世什么的,又如何讲?”
韩世忠在一旁恼怒道:“你且安静,听你师父讲!”
思玉吐了一下舌头,看着师父再不做声。
癞和尚看思玉被斥,也笑了一下道:“那书中所载入世、知世、忘世,乃是这一人此生中三大所知,所谓入世不由我,知世因此心,若忘来时路,此身是何人?柳永虽然年少不懂这其中意思,却隐隐觉得这里面总有一种意犹未尽味道,一时也不及参悟,只是照着里面心法练习罢了,却又念念不忘这其中三种变化究竟何意,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做三变,让自己好时时记得这其中隐意。”
余辽虽然心中一片混乱,这屋中几人的对话却都听在耳中,等到师父说“入世不由我”
之时,心中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再看师父脸上,却带着一丝隐秘的笑意,隐约觉得这是师父在说与自己听,只是这四句话中似乎别有意思,一时间也想不清许多,正自思量,就听师姐又忍不住问道:“那柳永…不不…那柳三变竟然就此练成一身武功了吗?”
韩世忠听了癞和尚那四句,心底明白这是对谁所说,此时余辽一门心思报仇雪恨,却又武功低微,若是这个念头走岔了,只怕时日一久,难免性情大变,因此先在余辽心底种下这一粒种子,免得十几年的心血,余南山的一条性命化作灰飞烟灭,听见思玉又插嘴,当时狠狠瞪了思玉一眼。
癞和尚见余辽眼中波光一闪,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时间哪有如此武功能进速这般之快,除非另有高人将数十年心血尽数传功与你,只是这法子从来凶险之极,传功之人难免力竭而死,受功之人若没有那相当根底,猛然受此大功,身体自然难以承受,虽然凭着功力也可维持,到底会落下些难以治愈的病根来,日日受苦,夜夜煎熬,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江湖中人极少以此法传功。”
说完自己也是微微一愣,想起一件久思不解的事情,难道……。
又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那柳永修习那内功心法,纯属少年好奇,他幼年志愿本不在此,金榜题名,衣着青紫才是他的一点念头,因此虽然不忘那三变之意,到底还是要走那仕宦之途,哪知他第一次入京应试,就被这临安山水景致,街市繁华所吸引,日日笙歌燕舞,醇酒佳肴,竟然流连于此,改名为‘永’。”
“且以喜乐,且以永日”
,思玉听师父说柳永被临安繁华吸引,改名为“永”
,噗嗤一笑道:“这位柳先生倒是个及时行乐的人,看来那功名利禄与他并非是此生志愿,只不过世人既然都以文章论功名,他也不能免俗而已。”
“正是如此”
癞和尚满面欣喜看着自己这个女徒弟,那“且以喜乐,且以永日”
乃是《诗经?山有枢》中的一句,正说的是及时行乐的意思,不由得也佩服这个女娃儿博览群书,才思敏捷,颇为赞许点了点头又道:“柳永虽然流连这临安山水之中,那功名之事究竟不曾忘记,只不过晚了几年才去,哪知一去之下,大失所望,当时真宗皇帝下诏切责柳永之词‘属辞浮糜’,柳永大惊之下,却也大彻大悟,知道这功名并非凭着一腔学问词章就能取的,就此对这功名之事不在介怀,随缘而已。
不过经历此次应举失利,柳永也多少悟出了那武学残本上所谓三知的一丝真意,又将那残本翻了出来,慢慢修习,后来柳永虽再次应试,再次落榜,却都均不挂怀,又遍游山水,眠花宿柳,写下了不少传唱后世的名句,后来有一日,柳永在一寺庙中修习那残本上武学之时,顿然大悟,大笑自己一生痴愚,皆因此身而来,遂假死于此,脱身而去。”
听到这里,韩世忠默默点头道:“难怪柳永究竟身死何处,至今成疑,原来竟是假死脱身”
。
癞和尚也点点头继续说道:“柳永虽然假死脱身,心中却知道那世间再无柳永,从此亦僧亦道,不名不姓,优游山海,穷尽四极,这才又将那当年弃之不理的那个古方拿来细细参详,见那上面说的颇为详细,需用鯾鱼脊髓多少、何处产何药几分几钱、当以何法炮制等等,细细算来,除了那鯾鱼脊髓是虚妄之外,其余所载竟然都可寻得,只是费些功夫罢了。
当时想到,既然能写的详细如此,只怕不是虚妄之言,想哪鯾鱼既然载于《海内北经》,索性往哪极北之地去寻,到底在一个极北一个终年冰寒刺骨,人迹罕至的汪洋大海中发现那鯾鱼所在,当即照方炼制,不料这一练就是二十多年。
等到这三变回阳丹练成之时,那武学残本上功夫也在这二十多年里终得大成,他又将这残谱上武学,尽数化入自己一生最得意的一篇词作之中,这才南归故土,寻访到一个与自己遭遇相仿,声气同类的人,全数倾囊相授,临终之时,已经百有余岁。”
癞和尚这一席话悠悠而终,众人沉默了半晌,韩世忠忽然盯着癞和尚道:“当年江湖上传闻那柳永未死,却从来都未有人见过,因此都当是那些柳永素日里相好的歌姬舞女么想念之思,假托虚造出来的罢了。
看来相救辽儿的那个老僧必然是柳永传人了,难道竟是秃驴你的师父?那他又是何人?姓甚名谁?”
他这一问,余辽和思玉都盯着师父看。
“无名无姓”
,癞和尚见问道自己师父姓名,一脸空寂道:“若不能忘却来时路,又岂能悟此身是谁,既然身死,又何来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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