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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麟想了想,重新说道:“来时我家先生告知,他有一位旧友在仙矶山清修,想来就是前辈了。
先生曾言,曾于汉时与您云山赏雪、蟾宫对弈,曾于唐时与您四海探幽、桂下品茗。
五十年前,先生还亲身来此会访过您,只是那时因世事牵扯生了些误会。”
说话间,雨水已经变成细密冰珠砸落下来,打得人脸生疼,再顷刻已成鹅毛大雪纷扬落下。
那女子伸手出去,汇天地风雪覆满一捧,轻轻按压在肩头流血的剑窟窿上,一抹而过伤口闭合如生新肌。
“这赏雪对弈、探幽品茗,我早已记不得了,只是依稀记得五十年前的确有个泼皮非要跟我攀旧,被我打发走了,没想到他竟诓骗了你这愣种给他卖力!
你还有一句。”
大雪落地,没经多久便覆了满地,将地上杂乱的骷髅、尸血、炭火掩进雪里,倒显得干净许多。
神麟有些慌张,已经搬出自家先生那人依然不讲情面,还剩一句辩驳机会,说不好得话怕是要吃苦头,只是自己天生麟甲皮糙肉厚,山上这群凡夫怕是要没了性命。
他正愁不知该如何是好,忽有人振声呼道:“你这贼女子能耐颇高却不分善恶,帮助贼匪虐杀人命,纵是化了人形修了人道,怕也是条孽龙吧!”
这张声的正是华阳,他勇气陡生哪管生死,自是言辞振振,只是苦了那神麟慌忙举手捂了他的嘴,暗声叮嘱。
“我们的命此时还捏在人家手里!
小兄弟谨言慎行呀!”
那女子仿佛见着了难得一见的事情,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乐笑起来。
这些年来,敢与她在言语上争锋的,除了五十年前那个被她打得半死的骗子外,这人倒是头一个。
只是瞧着他身上破烂,看来也只是个爱逞口舌的凡夫而已,这种人她见得多了,千百年来有多少自以为是的豪杰君子为博美名,在她跟前装腔作势又或吟诗弄赋,徒增她心里笑话。
到头来还不如与山风为伴,与虫鱼为邻,与贼匪饮酒直抒爱恨,与亡徒称兄坐谈性真。
她笑了一阵,低头看了看绑缚在地的匪山二当家,这野修阴狠歹毒手段残忍,在她看来不过是蚂蚁争食时,钳镰锋利些而已。
她见过太多是非曲直与生杀夺予,也早已厌烦了人间辩论善恶的游戏。
“小乞丐,你们人间法讲求个证据,你何时见过我助贼帮匪虐杀人命?若是说不明白,我倒是要先碎了你!”
女子言出携风裹势,无数飞雪如生锋刃,刮擦在脸立即现出条条血痕。
男子一身褴褛在风中猎猎作响,扬身挺胸迎着女子目光屹然不动。
“你既修了人道,当知人秉天生,因和而立,因养才成!
这些贼匪生杀随心罔顾人和,已违了人间法,你非但不制止反而乐见滋长,修的是个什么道!”
华阳挺身而出言辞振振,他却不知此时的这番言论,已牵引了背后的数道目光。
就连坐地闭目调理气机的青衣道人,都举目望向那个迎风傲雪的单薄背影。
那女子眉头微蹙,信步踏了过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说辞,重又眉头舒展冷声道:“你既说人秉天生,天之性不悲不喜、不恶不厌,人存于世却因食色所需、喜怒所求、好恶所趋、利欲所向蒙昧心扉,戕害同族杀伐异类的事可少做了?这人呐,在我眼里与那飞羽虫鳞并无不同,当生则生欲灭则灭,这就是我行的道。”
漫天飞雪如锋如刃,随她踏步向前凌厉呼啸飘斩落下,打在石上迸擦火星,打在房屋摧木断舍,打在人身割皮伤筋。
那些个暴露在风雪里的官兵和百姓,已经有人难经风雪凌刃切割,满身伤痕如个血人。
而那个迎在风雪最前端的单薄身影,浑身仿若铜皮铁骨,飞雪锋芒除了打碎一身衣衫,落在身上“乒乒嚓嚓”
却不能伤其分毫。
“大错特错!
人道昌兴能异鸟兽虫鳞,因仁,因义,因道,因德。”
华阳不惧这天地风雪威势,不惧那女子性情僻冷,径自向前迈步出去,与那女子丈远相立。
一时间风雪铺天盖地,几要模糊二人身影。
“我知前辈手段玄妙,可敢与晚辈打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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