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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要知道,这样也就是不用刀子,坏掉的皮肉最后还是长不出来的。
而且,要是做手术,我用麻醉的,你懂吗?打上一针,她就不疼了。
不做手术,那就会疼很多天。
最后要是不管用,还是得要做手术的。”
看我脸上还有些迷茫,大夫又补了一句:“年轻人,你明白了吗?既然你父亲不在家,你母亲这么悲痛,你就必须要勇敢,你懂吗?勇敢,这样的决定很难,很痛,是不是,但你要为了你妹妹勇敢,好吗?”
或许是这几句鼓励,让我下定了决心。
我看着大夫,点点头,说道:“按您说的做吧,我们同意。”
接下来,大夫便一连串地发出各项指令。
我陪着他安排下人们找蛆、找卤水,另派出人给父亲报信。
到了下午,血清似是起了效果,幺妹的脸不那么腊白了,温度也退了些。
掌灯的时候,幺妹终于睁开了眼,看到她娘,便哭了出来,呜咽地问道:“娘,我死了吗?脚痛死了。”
唉,幺妹那时真是受罪。
确如大夫所说,他这方子虽然不用动刀,可那痛却真是不好受,特别是用卤水泡脚时,幺妹痛得身上一阵阵抽搐,额头上也满是汗珠。
第二日下午,父亲也赶了回来。
听我回话时,他只是吸着水烟,一言不发,最后摇头叹道:“作孽啊。
这事不可对外说。
若是将来培真问起来,更不能提一个字,明白吗?”
如此过了半个月,英国大夫又给幺妹打过三针血清,她的伤终归没有大碍了。
临了,大夫说这乡间的秘方倒也神奇,最后幺妹只是左右各丢了两个脚趾,而若是由他手术,怕是小半个脚掌都要切掉。
天幸我选对了路,没让幺妹落下终生的遗憾。
不过虽说看不大出来,可她痊愈之后我们才发现幺妹只敢慢慢地走动,若是走快了,便会身子不稳。
幺妹小脚没有缠出来,却落个同裹脚女人一样再也不能跑了。
幺妹的性子也变了很多,自此再少言笑,也不来书斋找我一起看书了。
幺妹养伤的那几个月,父亲很少过问起她的伤势。
嬢嬢自然是时常唠叨着她和幺妹命苦,唠叨父亲全然不在意自己的骨肉。
我自然看到的更多,也察觉出父亲的话越来越少,烟却是抽得越来越多。
日子进入了阳历十二月,报上便登了出来,七号各省的国民代表推戴告竣,到十一号,在北京投票国体事宜。
这投票也是没有一丝悬念,国民代表们自然全票同意了恢复帝制。
翌日一早,大总统三推、三让之后终是接受帝位。
没多久父亲便从罗大人处得了消息,蔡锷将军已安全返滇,义旗一举,举国震动,护卫国体之战遂起。
云南远在天南一隅,护国便必须北上,而四川自然也就成了护国军和北洋军的必争之地。
刚过腊八,护国军便一路打进了四川。
大寒那日,我们南面的叙州
被护国军攻克。
叙州不过百里之遥,不几日原先守备的驻军便分路溃败到了自流井。
此时城里自是人心惶惶,既怕护国军一路追杀过来,又恐袁军在此长日镇守,祸害乡里。
嬢嬢必定是听下人们说了四处的战事,却也不顾辛亥年的教训,又劝父亲去湖北她老家避祸。
换了往日,以父亲的性格和心境,必定又会申饬她一番。
可自幺妹伤好之后,嬢嬢几个月里沉寂了许多,或许因为这沉寂,父亲便也对她多了几分好脸色,对这出去避祸的说法也只是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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