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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天空透着几分阴郁,本就略显无力的阳光被云层阻挡在了外头,风不大,吹在脸上又干又凉,让人有种被小刀划过的错觉。
此时,闻人罄正站在院门前,她在这里已有些时候,双眼直直盯着通往远处的小径,老半天了,却连个人影也见不着,心里微有些不安,忍不住皱起了眉,不是她心急,可商子兮去君然那里,已有近两个时辰了,不是不想跟着去,是怕自己的出现会刺激到君然,起反作用。
要想君然按着她们的路线走,商子兮与她肯定会有一番口舌争辩,那份计划书,在写完后,改了又改,措施详尽且有针对性,但时间到底有些紧迫,漏洞和不足之处还是有的,那时已过了半夜,子兮非要自己熄灯,才收了手。
临睡前,不放心,又和子兮说了一会,直听到她说有九成把握才缓缓入梦。
以前公司开个会,也不过一二小时,可现在都这么久了一点消息也没有,难道……
心头猛地一紧,可转念又觉得不可能,那份东西对君然而言,可谓是及时雨,任何一个有着那样野心的人,都不可能放弃一个能帮她解决大问题又能提供资金的助力,以她的性格,就算再恨,也会忍耐,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不会也不敢轻易动手,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在君然大业未成之前,逼得她不止不能伤害子兮,还要保护子兮的安全。
伸头又朝着远处望了望,凉风趁机钻进了衣领,惹得闻人罄身子一抖,打个冷颤,本能地缩起了脖子,拉紧了披风。
陪在她身边的溪梧,站久了,也觉得身上有些冷,自被清杨埋怨了之后,她就不敢有半点的松懈,老老实实守在院中。
侧过头看了一看流枫,细想来,原本与身旁这人也算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只是流枫她是半道被提拔上来的宫女,又早早得了主子的看中,一直贴身伺候,比起另几个好姐妹,特别是清杨到底是生分了些,可毕竟相处了那么多年,情份还是不浅的,可现在,说是因为失去了记忆,才使得她看人的眼神完全透着陌生,但怎么连自己也生出了同样的感觉,好像从不曾认识这人,她只是一个来公主府暂住的客人。
又是一阵风吹过来,地上的落叶随之向前移了移,溪梧有些耐不住,便轻声劝了句:“流枫,你站在这里也不是事,不如回屋等吧,你身子还没好,若再受了寒气,莫说主子她要怪罪,到时商夫人恐怕也是恼吧。”
闻人罄知她说得有理,犹豫着又朝那边看了一眼,才不情不愿地点头答应,慢慢转身。
溪梧跟着她身后,快到门前时,回忍不住回过头看了看,曾经,还在宫里的时候,流枫也常独自站在门檐下等公主回来,那时候,刮风下雪无论谁劝,不等到人她是绝不离开的。
这人,到底是变了?还是没变呢?
远端,在商子兮离开了书房后,君然那死撑着的脸一下有了裂痕,紧绷着的身子有些发软,无力地向后靠去,闭了闭眼儿,拿起桌上的茶,放到嘴边没喝又随手放下。
重拿起摆放着的五六张叠在一起的纸,薄薄的白纸上,密密的小楷写得满满当当,从第一页开始,又一次,仔仔细细一点不漏地看了一遍,直到将最后的一个字念完,那复杂烦躁的心没有平静反而更乱了些。
上齿咬着下唇,眉头无意识地紧皱着,从昨日同商子兮说了那些话,直到她将这份章程交到自己手中,不过是半日的时间,甚至那些邸抄还没来得及送去,那女人说这只是初步的计划,等看完邸抄后,兴许还要再修改,可,眼中闪过一抹嘲弄,上面写的加她上嘴里所说的,只怕虽无需再添什么了。
忍不住又将纸上所写的重新在脑中过一遍,那一条条看似简单,却不容易让人想到的法子,那些匪夷所思偏又极可能发生的错漏,这女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才能写出这么一份东西。
望着那熟悉的笔迹,能够如此面面俱到,是流枫帮了她?
转念又觉得不可能,暂不论流枫的失忆是真是假,她这个人,论心机和手段是有的,不然,就算有自己护着,也难平安地在深宫这样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活下来,那么多年的同共进退,再怎么笨的人,也该被□出道了,何况她本就是个有脑子的,甚至在骨子里头有许多与自己相象的地方,但是,她懂得阴谋算计,也只是在后宫那一方小天地,对庙堂中的大事,朝廷里的走向,流枫少了君家人天生的敏感,更缺乏了需要用时间来增长的阅历,这些赈灾的法子,绝不可能是她这个没出过几回宫门的人想得到的。
这么一想,释然了几分,这应该是由商子兮口述流枫执笔而成,可是,为什么那女人不亲自动手?难道只是为了向自己炫耀她们之间的亲密?
心沉了沉,随即又有些窃喜,气这女人不顾流枫身体让她受累,又希望这样的不体贴能让流枫有所比较,让她知道,谁才是真正在乎她的人,从小到大,自己可从不曾让病中的流枫受过半点累。
且再忍一忍,流枫总是要回来的,时间早晚而已。
从桌上抽出了宣纸,铺好,取笔,对照着前文,将几处值得关注的地方抄写了下来。
开粥棚发粮,举义诊赠药,收留孤残老弱,这些事由商子兮出面,联合商会各种人马,联合去做,而自己也成为资助人之一,行善举让人知道却又不过于出风头。
“如今,你在明处,那二位虽然斗得你死我活,可别忘记了,若此事你做得太过惹眼,到时那鹬蚌联手反咬你这渔翁一口,你也不过是第二个太子,忍一时,显而不露,等时机到了,再公开你我关系,比之此刻就贸然站在风头浪尖,当人靶子又如何?”
轻轻一嗤,这话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是逼自己对她下不去狠手而已。
商子兮,你果然是个难得的人才,才漏了那么点杀意,你竟察觉到了。
君然捏着笔杆的指加了几分力,提前把这人除掉,让流枫回到身边不是没想过,那五十万两银子早已解了燃眉之急,逼着她交出钱的法子有得是,而夺位最为艰难的起步阶段已经过了,自己需要有助力,却不代表就肯受人要挟言听计从。
放下了笔,目光不停地在纸上来回,眉锁了又松,松了又锁,指尖敲击桌面的速度越来越快,许久,再听不到起落之声,杀念总算是忍下了。
流枫是一定要夺回来的,而这局棋,最后,到底路死谁手,商子兮,我倒要好好瞧瞧。
商子兮回到染枫院时,已是申时三刻,阴沉的天空,让人有种天快要黑的感觉。
才踏进门,守在抱厦小屋里的溪梧快步迎了出来,“商夫人。”
脚下稍稍一顿,商子兮站定,连日来,头一回有了心情去好好打量这位旧识。
想来又觉得离奇,与她而言,流枫不过是分别数月,可眼前的自己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但而与己,这人曾是旧友,却已有五年末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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