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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节（第2页）

&esp;&esp;她话音刚落，李楹忽从她手中抽过书信，打开，快速看了起来。

&esp;&esp;这是约她今夜戌时，去宫中荷花池相见的书信。

&esp;&esp;书信里，郑筠说，和她有事相商。

&esp;&esp;对于这封想要她性命的书信，李楹三十年来，每个字都记得十分清晰，她看完后，大脑愈发浑噩。

&esp;&esp;兰香又试探喊了声：“公主？”

&esp;&esp;李楹没有回答，兰香也不敢作声了，李楹虽然脾气温和，从不苛待宫婢，但到底是最受圣人宠爱的公主，因此凤阳阁中无人敢轻慢她，半晌后，李楹才怔怔抬眸，问兰香：“兰香，今日是哪年哪月哪日？”

&esp;&esp;兰香愈发疑惑，但还是恭恭敬敬答道：“禀公主，今日是太昌二十年，十月初六。”

&esp;&esp;太昌二十年，十月初六，她命殒那日。

&esp;&esp;李楹愣了半晌，忽苦笑一声，她对兰香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esp;&esp;兰香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宫室中，静谧的连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esp;&esp;片刻，李楹捏着薄薄的信纸，穿着重台履，恍惚走到瑶琴前，她跪坐下来，手指拨弄了下琴弦，耳边响起铮铮乐声，李楹手掌覆盖在瑶琴上，她喃喃说了声：“原来……是这样。”

&esp;&esp;怪不得鱼扶危和她说，枉死城的鬼吏，着红衣。

&esp;&esp;她之前并没有注意到，在地府两次抓她的鬼吏，都是着绿衣，反而鬼吏在长安抓盛云廷那一次，是着红衣。

&esp;&esp;所以，要抓她的，根本不是枉死城的鬼吏。

&esp;&esp;她思绪回到与阿史那迦去鬼判殿的场景，鬼判殿的鬼吏，才着绿衣。

&esp;&esp;要抓她的，是鬼判殿的鬼吏。

&esp;&esp;鬼判殿，是关押郭勤威魂魄的地方，也是关押自尽之人的地方。

&esp;&esp;她终于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esp;&esp;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面庞，她是李楹，又不是李楹，她不是那个何不食肉糜的永安公主李楹，而是历经三十年磨难，拥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见过民生凋敝，也见过国富民强的大周公主李楹。

&esp;&esp;她盯着镜中的自己，苦涩笑了声：“原来，是我自己，杀了我自己。”

&esp;&esp;是三十年后的李楹，杀了三十年前的李楹。

&esp;&esp;手中捏着的郑筠信件已经飘落到了地上，铜镜中的明澈双眸，渐渐盛满了凄惶和痛苦。

&esp;&esp;眼前浮现在地府时，想起前世记忆的鱼扶危掐着她的脖子，愤怒地质问她：“你害了我郑家满门！

你配叫什么良善之人？”

，怪不得鱼扶危那般愤怒，那般想杀了她，因为太昌血案的始作俑者，其实是她。

&esp;&esp;是她害了郑家满门，害了太昌血案中的那些无辜之人，是她让长安城血流成河。

&esp;&esp;她算什么良善之人？

&esp;&esp;铺天盖地的内疚席卷而来，几乎让她不能呼吸，她曾经跟崔珣说，她一生中没做过一件坏事，为什么要被困在又黑又冷的荷花池中，为什么不能去投胎转世？却原来，她做的坏事，造成的恶果，比这世上大多数人做的要严重的多。

&esp;&esp;鬼判殿中，郭勤威曾说：“自杀之人，每逢戌、亥日，都要重现一次死前的痛苦，直到寿数尽的那日，才能得以解脱”

，而她，或许是罪过太大，她不仅要一次次重复死前的痛苦，还要寿数尽的那日也不得解脱，她要被困在冰冷的荷花池中，一困就是三十年，无法投胎，无法转世，三十年后被崔珣所救，于他墓前，再回到三十年前，不断重复这个循环，永远都无法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