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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倒是重了不少。”
他用臂弯掂量了几下,随后又俯声弯腰将他放在地上,仔细打量了一番,笑语道:“才多久不见,竟长高这许多,往后怕是要越过你爹去了。”
&esp;&esp;“孟叔,我定会高过你的!”
齐暄伸出小手比量了一下,胸有成竹道:“爹爹要我随黄将军习练枪法,认他作师父。
黄将军说,会使长枪的就没有矮个子,你说是么?”
&esp;&esp;“呵呵,那是自然。”
孟开平拍了拍他的肩,极温和道:“好好同你师父练,读文章要紧,身板儿更要紧。
黄珏的枪法不赖,你若能学到五分,便也称得上是‘文武双全’了。”
&esp;&esp;齐暄认真点点头,其实他更想跟着孟开平习武,无奈孟开平长久在外争战,无暇分身。
两人立在庭院中聊了些应天近来发生的趣事,很快,齐暄又想起另一桩喜讯,于是迫不及待告予他知:“对了,孟叔,我有四弟了!
阿娘此番生产颇为凶险,多亏了王太医一众人等尽心尽力,方才能化险为夷……听说他是沉将军从徽州请来的,阿娘还赞他慧眼识人呢。”
&esp;&esp;“爹爹准我为四弟取名,我取了‘晔’字。
《广雅》中有言,晔者,明也。
二弟与叁弟如今随着宋先生开蒙入学,心思并不在校场之上。
但爹爹许诺,往后待四弟长成,便教他多读兵法、多问军务,好做我的左膀右臂!”
&esp;&esp;王太医……又是他。
&esp;&esp;孟开平抿唇,他仰头看了看天上大好的日光,莫名觉得那光太过刺目。
&esp;&esp;初夏午后,暖意融融,可他的魂却似丢在了连绵潮湿的雨幕中,再也寻不回来了。
明明是旧岁叁月的痛楚,他至今仍然恍惚觉得一切只在昨日。
他不敢面对,又无法抹去与她相关的所有人与事,所以只能逃避着麻痹自己。
&esp;&esp;其实当日抓到王莲芳,他本想杀之以泄愤的。
可偏偏那个女人太懂得如何拿捏他了,她早将一切都算准了。
&esp;&esp;“……我愿天地炉,先从冻馁均。
自然六合内,少闻贫病人。”
&esp;&esp;“……元帅您少时也是深知贫病之苦的,师小姐她力主修建养济院与善药局便是为此。
今日,没了我这一风烛残年的老叟并不可怜,只可怜天下稚子心。
我死后,还望元帅您莫要再迁怒于旁人,更要延续师小姐的仁政之德。
须知得民心者,必得天下。”
&esp;&esp;孟开平知道王莲芳这套说辞都是师杭教给他的,可知道又如何?他对此明明白白,却无能为力。
&esp;&esp;孟开平无法形容当时的滋味,仿佛心中疯狂蔓延燃烧的烈火终于烧至了尽头。
天边的斜风细雨柔柔压来,不懈地与之抵抗纠缠,最终,心原上的苍茫大地余烬成灰,他再也提不起分毫杀意。
&esp;&esp;直到听了这番话,他才恍然发觉原来师杭是那么地了解他。
他向来以为自己对她了如指掌,可事实竟是,他根本看不透她,反倒是师杭已经将他看得清楚见底——
&esp;&esp;她了解他的身世与经历,承受他的愤恨与怨怼,明白他的压抑与不甘。
多可笑啊。
他还愚蠢地以为掌握权力就可以摆脱卑劣低贱、任人摆布的过往,其实不论他闯得再远,都没有闯过多年前母亲病逝的那个秋日黄昏。
&esp;&esp;那时,夕阳的光越过窗棂,投映在孟开平瘦窄孱弱的背上,一大片挥之不去的阴影牢牢拢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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