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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剧团放养了!”
饶副局长就当作没有听见,心里暗想,这逼养的,说给我听呢,你以为你放养就能躲过去吗?
这事情于是就进入了一个滑稽的局面,永城婺剧团名义上已经是有团长了,但团员们看不到他们的团长,文化局的几个局长们,明知道现在婺剧团的团长是名存实亡,但大家一致默契地认为婺剧团现在一切正常,团长也正在履行他的职务。
这种默契有一个最大的好处是,至少眼前没有那么多的麻烦了,反正不管是县里还是局里,早就不指望剧团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政绩,它实际上比鸡肋还不如,鸡肋还弃之可惜,剧团简直就是一团粘在身上,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除非你想解散越剧团的经历再重来一次。
局长们还想明白了,目前这样的局面,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万一剧团出了什么事,现在至少有了一个背锅的,板子直接打不到自己身上,甚至领导的责任,文化局的上级主管单位县委宣传部,也能替自己分担一些,丁百苟兼任团长,当时宣传部的同志也是同意的。
背锅侠丁百苟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奥秘,他大事嚷嚷也是想让全局上下都知道,这团长他是早撂挑子不干了,但领导们就是不换啊,那我有什么办法。
无论如此,让丁百苟再去坐在那臭烘烘的办公室,让一帮老头老太太围着,一声声一句句痛说血泪史的事情,丁百苟是打死也不干的,大不了自己这个主任不当了,去影剧院门口,自己卖不了艺,可以卖冰棍。
不管怎样,事实是,永城婺剧团从此真的就被放养了,原来是沙上堆成的一个土堡,现在完全散成了一滩散沙。
练功房没有人练功了,时间一久,那些小学员们也都偷偷逃回了家,反正在这里也没人教他们,还饥一顿饱一顿的,回家至少还有饱饭吃。
李老师被几个国营企业请去当指导,他们还有省里、部里、系统里的文艺汇演和比赛,李老师自己当指导的同时,还带去了剧团里的琴师和鼓师,给那些浓眉大眼的业余演员们伴奏,后来把剧务也带了去,顺便就带去了剧团的服装和道具,还带去了张晨画的那些布景。
永城婺剧团规模不大,但毕竟历史久远,他们的服装,从林黛玉、包公,到新四军和日本鬼子的服装都是齐全的,连那些泡沫做的盒子炮、手榴弹和三八大盖都是齐全的,这还是当年排演《平原枪声》留下的。
你让那些企业去找这些东西,他们还真找不到。
所以李老师他们,变得比在剧团里还忙,国营大企业的食堂小灶,吃得还好,油水很足,吃完了还能带一些,给的一些补助费,也够家里买米了。
道具和木工,发挥他们的特长,他们把练功毯扔到一边,直接在练功房里,干起了替别人打沙发和做楼顶上的有机玻璃灯箱字的业务,业务也还不错。
县文联在编一本《时代楷模》的所谓的报告文学集,把刘立杆找了去,刘立杆干得得心应手,他觉得这写报告文学,也就和给死人编故事差不多,无非就是一个吹字。
于是,养了三百来只鸡的养殖户,在他笔下,就变成了养鸡大王,一个油毡棚子里,一会儿勾兑洗洁精,一会儿勾兑消毒剂,还曾有过一次把自己炸上天,现在还歪着嘴的,在他笔下,就成了化工大王,至于农贸市场卖卤鸡爪的,她的事迹,大概肯德基的白胡子老爷爷看了都会自愧弗如。
一时之间,永城县简直就是大王满地,《时代楷模》很受大王和准大王的欢迎,一气竟出了四本,大王们在接受刘立杆的采访之前,先交五百块给文联的老孟,一个月后,这五百块就变成了一百本有自己名字、照片和大王封号的书,足可以在亲友间炫耀了。
一篇五六千字的报告文学,刘立杆三天就写出来了,他从老孟那里,一篇可以领到六、七十块钱,抵得上他大半个月工资了,外带还有大王们的宴请呢?
这活太值得干了。
县电影公司成立了一个广告公司,他们在永城县的入城口,竖起了一排两层楼高的铁皮广告牌,那时候可没有什么UV广告喷绘机、写真机,所有广告,都是靠人工画出来的,于是张晨每天就爬上脚手架,用油漆和油画颜料,在白铁皮上画广告。
这几天画可口可乐,下几天画海飞丝,他画“青春宝”
广告时,把画面上那个穿白色网球裙的女孩子,画得栩栩如生,和电视里的那个一模一样,引得路人和开车经过的司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还有司机,在这里因为盯着那笑意盈盈的女孩,追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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