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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第2页）

茶树郁郁葱葱很是茂盛，按理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虞荼将感知探到内部，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虚无。

&esp;&esp;但这个问题以他目前的水平没办法解决，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esp;&esp;检查完茶树后，虞荼又去了仁心医院，藏生依旧神出鬼没，虞荼有时和他说话说着说着发现旁边没有声音，一转头，他就消失了。

&esp;&esp;这样的事情持续了好几次后，虞荼带着茶具在藏生最喜欢的天台，请他喝了一杯茶。

&esp;&esp;那是个阳光很好的晴天。

&esp;&esp;白瓷胎里，淡绿色的茶水中，一片片茶叶自由舒展，阳光洒下来，在茶桌上投射出浅浅的影子。

藏生浮在半空中，阳光同样穿过他，让他也散发出温暖的光泽。

&esp;&esp;他半透明的手指捏着一枚精致的茶糕，像只花栗鼠一样啃啃啃，却不会有多余的糕点碎渣，一口茶糕一口茶，吃得眉眼弯弯，好像是什么无上的美味。

&esp;&esp;“人类的东西真好吃。”

藏生在天台上飘了一圈，阳光下每一根发丝都镀着一层耀眼的金色，白色睫毛下银白的瞳孔里，都好似附上了一层鎏金，“茶糕是甜的，很香，茶水苦过后，又有点甜味。”

&esp;&esp;茶水的热气里，阳光的照耀下，戴着单片眼镜、穿着长衫的不夜侯语气里有点无奈：“……这就是你所求吗？”

&esp;&esp;“我是医院的灵啊。”

藏生飘过来，白色的发丝延伸到一定长度后，就会化为浅白夹金的光点四散，“我又不需要人类的财富，又有漫长的寿命，当然没什么想求的。”

&esp;&esp;像人类一样可以品尝到食物的味道，可以触碰到实体，就已经很好了，他又不贪心。

&esp;&esp;藏生半透明的手指抓了一块茶糕，忽然从天台上消失，过了几分钟，他重新出现：“刚刚又去送别了一个小朋友。”

&esp;&esp;他飘到天台的最边缘，指着医院楼下来来往往行人中的一处：“喏，就是那个小朋友，胳膊和腿可有力气了，一看以后就很健康。”

&esp;&esp;“我喜欢那栋楼，那栋楼里全是笑声。”

他说，“其他楼里啊……死亡太多了。”

&esp;&esp;藏生的思维总是有些跳跃，或许是没有人能看得见他，在和不夜侯交上朋友后，他变得格外活泼：“你知道人死后是什么样子吗？”

&esp;&esp;他第一次向他的朋友提及他所看到的、真正的死亡：“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只是魂魄太轻，比烟还要轻。

他们从躯壳中脱身的那一刻，会在生前最爱的人身边盘旋，然后慢慢地消散在空气中。”

&esp;&esp;“有些人说亲人死亡时有预兆，有些人说梦见离开很久的亡人……那都是魂魄溢散，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在那一刻与魂魄共振，以梦的形式捕捉到了他们的命轨，又或生前未尽的话。”

&esp;&esp;藏生在医院里，见过许许多多魂魄消散的场景，雪白的病床，枯瘦如柴的手臂，精密昂贵、却再也无法挽留生命片刻的仪器在哭声里有规律地发出稳定的嗡鸣，如同生命倒计时的号钟。

&esp;&esp;对生命不甘的魂魄从沉重腐朽的躯体中飘起，起先脸上是茫然，而后有的想要回到躯体，有的却想要抱一抱围在病床前哭泣的人，却在几夕之间，彻底了无痕迹。

&esp;&esp;除非怨气化鬼，否则普通的魂魄不能长存于世，他们会散开，在这世间的任意一处飘荡，而后某一天机缘巧合，新的魂魄于天地中懵懂而生，又重新投胎为人。

&esp;&esp;所以人没有前世，更没有来生，今生今世就是今生今世，没有下辈子。

&esp;&esp;藏生分享这一切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好像对生死这个话题没那么在意，只是他身上的光点，溢散得比刚刚频繁一些。

&esp;&esp;藏生喝了一口茶，叹道：“人死如烟散，前尘俱成灰。”

&esp;&esp;所以啊……

&esp;&esp;遇到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人，他总是忍不住推一把。

&esp;&esp;让手术里血流不止的出血点忽然止住了一瞬，让停止跳动的心脏续了几秒，让剧烈到崩溃的疼痛缓和一霎……

&esp;&esp;他做的这些或许有用，也或许没用，死去的人往往比活下来的人更多。

&esp;&esp;他只是尽己所能，问心无愧。

&esp;&esp;茶盘上最后一块茶膏也进了藏生的肚子，他翻翻那个精致的提篮，试图从里面找出什么隐藏好吃的，因为他的动作，一颗珠子从缝隙里掉出来，在茶桌上滚了好几圈。

&esp;&esp;“欸？”

藏生将这颗珠子捡起来举到眼前，“这是什么？”

&esp;&esp;珠子倒映在不夜侯墨色的瞳孔中。

&esp;&esp;“……是透明玻璃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