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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每日里清醒的时光颇为有限,已逐渐适应了不能跑不能跳只能躺在榻上与黑暗为伴,整日里被许洹儿逼迫服药的颓废生活,久而久之倒也不介意自己看不见了。
这一日清晨,江陵终于在姐姐的搀扶下尝试着下地行路,他兴奋地挣脱了姐姐的臂弯,自顾自地摸索前行,可还没走两步额头就撞上了房内中央与他高度相仿的木桌桌角。
“哎呦……”
他一下站立不稳,耷拉着脑袋瘫坐在地上,额前剧痛不止,伸手摸时已有了一个硕大的肿块。
他发现此时他似乎不得不对既成的事实供认不讳,他的世界,早已再无一丝光明可寻。
他今后的生活也将如今次这般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几个时辰之后,江陵听见了旷日持久的呲啦作响,许洹儿告诉他那是锯子锯断木材的声音,紧接着他听到乱弹子一声愤怒惊呼:“董砚棠你这小兔崽子!
你这是要把我的随欲斋销毁重建么?!”
再然后的几天之内,许洹儿领着他穿堂入室他便发现,随欲斋内翻天覆地起了变化,方几变成了圆几,方凳变成了圆凳,所有家具摆设竟然全部没有了棱角。
……
这一年的冬天过得并不十分漫长,天气最冷的那几天,琉璃谷里的几个人全部足不出户,成日里围坐在火炉边听董砚棠聊些江湖中有的没的热闹事。
乱弹子斜依在椅子里,打着哈欠翻着几部无关痛痒的寻常医书,他此时的脾气看来还不错,笑眯眯地看着江陵,突然一蹦而起:“小娃娃,你想学医么?”
江陵不解地昂起了头:“学医?”
董砚棠眉毛一挑,瞄了一眼乱弹子:“老头子,终于害怕后继无人了?”
“放屁!”
乱弹子叫嚣回应,“我是看这小子的身子三年五载难有起色,他在这里吃我住我,我还要花费大把时间来照看他,划不来,实在是划不来!
所以不如我传他些粗浅药理,让他自己理药煎药,以后我就能少劳份心潜心研究我的新药!”
“前辈,我也在这里,有我照顾小陵!”
许洹儿表达心声的愿望异常强烈。
“女娃娃,你长着他许多,再过几年就要嫁人,你能照顾他一辈子么?!”
乱弹子斜眼瞥着许洹儿,言语之中毫无顾忌。
“啊?嫁人?我……”
八岁的小女孩不知所措。
“老头子。
你要研究什么新药?”
董砚棠将许洹儿抱在膝上。
乱弹子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在江陵身上,咂了咂嘴:“固本培元,起死回生。”
江陵瞧不见他人神情,起先一脸茫然地挠了挠头,而后却又一脸正色道:“前辈说得对,以后我还是得靠自己,我愿意。”
夜里就寝的时候,江陵抓住了许洹儿的手不让她走:“洹姐,以后你嫁人了,是不是就会离开我?”
“谁说我要嫁人?!”
许洹儿秀眉微促。
“女孩子长大了都要嫁人的……”
江陵嘟嘟囔囔,“就像以前我们玩儿拜天地时候那样,你也会去和别人拜天地的。”
“我不嫁人,我和你呆一辈子。”
许洹儿拉着江陵坐在了榻上。
“可我再也看不见了……”
江陵垂头丧气,“我一辈子也只是个瞎子。”
“所以要由我来照顾你。”
许洹儿在他耳边轻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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