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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张杨连桌子也不收拾了,先到东屋翻箱倒柜,叮叮咣咣,一刻也等不了似的找前年收起来的债权凭证。
张杨藏东西,向来跟秦韶养的松鼠有一拼。
只要是他认为非常值钱的,重要的,涉及到生命财产安全的物件,全都深埋在这栋房子某个别出心裁的角落里,谁也别想徒手找出来,不知道关窍的人要是想到四条街大院盗窃抢劫,最起码得扛两架电钻,才有可能刨出点儿正经值钱东西。
东西藏得深虽然安全,但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如果时间太久,容易忘了位置。
存折,证件,甚至报销发票,杂七杂八分散在各个隐蔽角落,抽冷子要找哪样,一下都未必想的起来。
张杨目前就遭遇了这个问题。
他隐约记得债券凭证放在东屋某个地方,但是脑子拧住了,说啥都想不起来。
韩耀顺墙头把张容递到隔壁老张家,让他跟月英家闺女玩儿两个小时,回家就见屋里一片狼藉,遭贼了似的。
张杨脚踩板凳抻直手臂去扯顶棚吊柜,柜里摞得高高一叠,不知道什么玩意儿,被挪出来一半,颤巍巍横在边缘,前后晃了两晃,“哗啦――”
坠落,噼里啪啦接连砸在张杨脑袋上。
被爆头的张杨瘫倒在地,压在杂物最底层,惨烈的乱挥手臂,韩耀上前将他挖出来,笑道:“干嘛啊你,这是耗子成精了要盗洞?”
张杨凌乱不堪,从杂物堆中爬起,愤恨的给自己踢出一圈空地,俯身开始逐个翻找,看里面有没有夹带债券凭证。
韩耀也不帮他,叼着烟,蹲在边上瞅他直乐。
“没有……没有……这儿也没有,操蛋。
嗯?”
张杨两手端着一个纸箱,开口朝下粗暴的晃动,里面东西轰隆隆散落一地,最后隔了两秒,轻飘飘落下一张纸。
“这是啥时候的票子?”
他眉头微蹙,拾起细看,原来是张黑白照片。
照片边缘毛糙,泛着陈旧的黄,裂痕遍布,右上角已经掉了。
上面三十多名少年少女站成三排,拥簇着一位中年男人,背后两幢平房,里倒歪斜。
正面上方印着一行破碎断裂的楷字――北海路中学三年一班?摄于一九七六年六月
韩耀往嘴里送烟的动作一滞,从张杨手里拿过相片,定定地端量,眉眼不自觉微微上扬。
这是他回韩家翻墙偷户口那次,从煤棚子夹板里找证件时,从韩母随手塞得杂物连带着一起掏出来的。
韩耀活了这小半辈子,几乎没留下过什么影像,以前也不懂珍惜,拿回家看也不看,胡乱丢放在哪处也不记得,恐怕早已遗失。
当时韩耀想,这可能是他学生时代仅存的一张相片了,于是夹在户口本里带了回来。
“我找好几年都没找见,整半天是让你给藏起来了。”
韩耀唏嘘道,干脆撩起衣摆,盘腿坐在地毯上,将照片置于张杨面前,问:“能看出哪个是我不?”
张杨眼睑半垂,逐个扫视,然后食指点中第二排最左的男孩,笑道:“这个。
大粗眉毛跟你现在一个样儿。”
韩耀挑眉:“你还挺有眼力。”
“那必须。”
张杨夺过韩耀手里的半支烟,得意洋洋叼着嘴里,举起照片平视,仔细端详。
少年时代的韩耀与现在相比较,竟没有很大变化,只是那时韩耀高却削瘦,不似现在腰背健壮。
男孩十六七岁,五官还未褪去青涩,独自立在最边上,跟身旁的同学稍稍隔了段距离,所以没被旁人遮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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