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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问:“给谁做呢?”
农民回答说:“给民工啊,你不看这山里正搞修建嘛。”
丢弃了家园,没有了土地,打工,做苦力,到处流浪,受人歧视,遭人奴役,把辛辛苦苦挣下的钱供孩子上小学上大学。
学来学去,依旧不过是给人打工而已。
这就是我们的农民们当下的光景吧。
正是阴历七月。
这漫山的鸣蝉,这老树森森的村庄,勾起了我对《诗经·豳风》的记忆。
一首《豳风》,把农家一年四季的生活全写到了:七月鸣鵙,七月食瓜,七月烹葵及菽,七月蟋蟀在野外鸣唱。
九月天凉了,蟋蟀进入到家户,十月还会跑到床下去。
老鼠也也会钻进家里来过冬,所以人们要打扫屋宇,把老鼠熏走,用泥巴糊好门的缝隙,密封窗户,防止冬天的寒气窜进来。
春天来了,家家开始整理农具,准备下地春耕。
女人和孩子在中午时分把做好的饭挑在肩膀上,送到地头田间。
男人们端着米汤,就着咸菜窝头,一屁股坐在树荫下边吃边拉呱着家长里短。
阳光很温暖,白天也渐渐长起来,黄鹂在枝头婉转啼鸣,姑娘们挽着竹筐,沿着小路到田里采摘桑叶。
五月纺织娘弹响了后腿,发出喳喳的声响。
六月蝈蝈颤动着翅膀鸣叫起来,八月的枣儿红了,野草也长足了。
干完活回家的时候,会顺手割些柴火挑回去,高高垛在院子里,供一冬烧火煮饭取暖。
九月,天气越来越凉,该为家人准备冬天的衣裳了,女人们在紧张地纺麻织布,把织好的布染成黑色或者黄色。
满村里响起了“砰砰”
的捣衣声。
修筑场圃,打扫干净,将谷子高粱、禾麻菽麦收上场,用连枷打出谷粒,摊开晾晒,把剩下的秸秆码好,不能让雨水浸泡了——那是牲口的粮食啊。
忙碌着就进入了秋高气爽的十月,粮食晾晒好了,颗粒归仓,家家满囤满甕,一年的劳作差不多也就完了——这大致就是《诗经·豳风》里的意思。
《豳风》描绘了古代中国农民的生活情状,描绘了农民们一年四季的生活情景,这样的情景仿佛并不遥远,仿佛就在昨天……那时候的生活固然很落后,很原始,烧柴煮饭,纺花织布,一切都靠手工劳作,但他们的生活是清澈明净的,是简单淳朴的,更是天然的,快乐的。
农民们耕田而食,凿井而饮,与世无争,能够衣食无忧便是好日子……那如歌如画、恬淡淳朴、充满诗意的岁月,那和大自然高度和谐的田园风情,早已成了昨日旧梦,成了遥远的回忆……雾气越来越浓,我向山上走去。
山腰间的一块平地上,卖旅游纪念品的妇女摆好了摊子,没有人光顾就坐在那里煲手机,一只手摁在耳朵上,唧唧呱呱不知说些什么。
零散的游人陆续走了上来,笑语声飘荡在步道的上空。
山风骤起,沉沉的雾气氤氲叆叇,随风变幻着浓淡,那些高高下下的亭台楼阁,偶尔露出一角飞檐翘壁,如天宫显现。
刚要返身下山,突然下起雨来,紧一阵慢一阵,好在天气炎热,雨点打在身上尚不觉得冰凉。
雨下下停停,我的脚下也紧紧慢慢,回到宾馆时已浑身透湿。
换了身衣服,坐在电脑前准备写一篇受命文章,却半天也回不过神来,想起了“七月流火”
,想起了木心的《疯树》,想起了远逝的旧日时光,一念滋生便丝丝缕缕地萦绕开来,于是只好放下该做的事情,索性把这段文字写完。
窗外,蝉鸣如织,土槐树花事已了,正在默默地完成着大自然赋予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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