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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什么都不需要,”
她对正在整理梳妆台上的香水瓶和刷子的安努什卡说。
“你走好了,我马上就穿好衣服下来。
我什么都不需要。”
安努什卡走出去了,但是安娜并没有穿衣服,还是像原来那样坐在那里,她的头和两手垂着,她时时浑身发抖,好像她要做个什么姿势,说句什么话似的,但随又陷入毫无生气的状态。
她尽在重复着:“我的上帝,我的上帝!”
但是“上帝”
也好,“我的”
也好,对于她都没有什么意义。
在困难之中求救于宗教,正如求救于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本人一样,她是连想都不去想的,虽然她对于那曾把她教养大的宗教从来没有怀疑过。
她知道宗教的拯救只有在她抛弃那构成她生活的全部意义的东西的条件之下才有可能。
她不只是愁苦,而且她对于她所处的这种以前从来不曾体验过的新的精神状态开始感到恐怖。
她感觉得好像一切都在她心里成了二重的,正如有时物体映在疲倦的眼睛里成了二重的一样。
她有时差不多自己都不知道她恐惧的是什么,她希望的是什么。
她恐惧的或希望的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呢,还是将要发生的事,以及她渴望的到底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噢,我怎么办呢!”
她自言自语,忽然觉得头的两边疼痛。
当她清醒了的时候,她发觉她正用两手揪住两鬓的头发,而且紧按住鬓角。
她跳起来,开始来回地踱着。
“咖啡预备好了,女教师和谢廖沙正等候着,”
安努什卡又走了回来说,看到安娜还是原来的样子。
“谢廖沙?谢廖沙怎样?”
安娜突然变得兴奋地问,今天早上第一次想起了她儿子的存在。
“他大概又淘气了,”
安努什卡含着微笑回答。
“怎么回事?”
“您的桃子放在屋角的桌子上。
他大概悄悄地吃了一个。”
一想起她的儿子,安娜就突然从她所处的绝望境地摆脱出来了。
她想起了她这几年来所承担的为儿子而活着的母亲的职责,那职责虽然未免被夸大了,却多少是真实的;她高兴地感觉到在她现在所处的困境中,除了她同丈夫或是同弗龙斯基的关系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支柱。
这个支柱就是她的儿子。
不管她会陷入怎样的境地,她都不能舍弃她的儿子。
尽管她丈夫羞辱她,把她驱逐出去,尽管弗龙斯基对她冷淡,继续过着他独自的生活(她又带着怨恨和责难想起他来),她都不能够舍弃她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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