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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散步也不可能,因为家畜从栅栏裂缝里侵入了庭园,并且有一头可怕的公牛,它吼叫着,有牴伤人的架势。
没有合适的衣柜;原有的衣柜不是完全关不拢,就是人一走过就自动开开来。
没有壶罐和铁锅;洗衣房没有蒸汽锅,使女房间里连熨板都没有一块。
没有得到安静和休息,倒遭遇到这一切在她看来非常可怕的困难,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开头很失望。
她尽力忙碌,仍然感到境况毫无希望,时时强忍着不让涌进眼里的泪水落下来。
管家是一个退伍的骑兵司务长,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很喜欢他,因为他仪容俊秀而又恭顺服从,特地把他从看门人的地位提拔上来的,他对于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的愁苦没有表示一点同情。
他恭敬地说:“没有法子呢,农民都是那么可恶,”
却没有帮她一点忙。
这种境况看来似乎毫无希望了。
但是在奥布隆斯基家,也像在一般家庭里一样,有一位不惹人注目、但是最重要最有用的人物,马特廖娜·菲利蒙诺夫娜。
她安慰女主人,向她担保说一切·自·会·好·起·来·的(这是她的用语,马特维就是从她那儿学来的),于是一个人不慌不忙地动手操作。
她立刻和管家的妻子有了交情,就在头一天,她和她同管家三人一道在洋槐树下喝茶,讨论着一切的事务。
不久,马特廖娜·菲利蒙诺夫娜就在洋槐树下成立了俱乐部,这个俱乐部是由管家的妻子、村里的长老和管账组成的,这么一来,生活上的困难就逐渐消除了,一个礼拜内一切就真的·好·起·来·了。
屋顶修葺好了,厨娘找到了——是村里长老的亲戚,母鸡也买来了,母牛开始有奶了,庭园用栅栏围好了,木匠做了个轧光机,衣柜装上了钩子,不再自动地敞开了,蒙着粗布的熨板搭在椅背和有抽屉的衣柜上,在使女房间里发出了熨斗的气味。
“现在你看!
您先前还那么失望呢,”
马特廖娜·菲利蒙诺夫娜指着熨板说。
他们甚至造了一个围着干草编成的篱笆的浴场。
莉莉开始洗浴,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开始实现了她那纵然不算安宁、但至少很舒适的田园生活的愿望,虽则这种愿望还只实现了一部分。
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带着六个孩子是不能够安宁的。
不是一个病了,就是另一个快要生病的模样,要么就是第三个缺少什么营养,第四个露出坏癖性的征候,等等问题。
短暂的安宁时刻真是少而又少。
但是这些操劳和牵挂对于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来说,却是她可能得到的唯一的幸福。
要没有这些,她会剩下一个人孤单单地想念着她那不爱她了的丈夫。
而且,担心孩子生病,疾病本身,看着小孩出现恶癖征候时的愁苦,对母亲虽然是难受的——但是现在孩子们自身已经在用微小的欢乐补偿她的痛苦。
这些欢乐是这样微小,就像砂里的金子一样不惹人注目,在心绪不佳的时候她只看见痛苦,只看见砂石;但是也有兴致好的时候,那时她眼睛里看见的就尽是欢乐,尽是金子。
现在,在乡间的寂静生活里,她开始愈益频繁地感到这些欢乐了。
常常,望着他们的时候,她竭力使自己相信她错了,她作为母亲,对于孩子们是有偏爱的;虽然这样,她还是不能不对自己说她的孩子通通是逗人喜爱的,六个小孩各不相同,但都是不可多得的小孩,她为他们感到幸福,以他们而自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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