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徐镜心立志革命,但革命需要钱,而且是更多的钱。他觉得到学校也不错,于是开始了他求职的路程。他最初的目标是济南三所大学,综合性但偏重文科的山东大学,培养中级教师的山东师范大学,以及专业性极强的山东工业大学。徐镜心自忖不胜任工业大学教师之职,就把山东大学和山东师范大学做为了求职的目标。没想到他连连碰壁,两所大学对于教师的录用极为严格,既重视文凭——必须是正规大学毕业,又重视真才实学——必须通过学校组织的考试。他既没有大学文凭——他在日本不过是补习班一类学习过,人家根本不认。又过不了考试。这下对他打击很大。转而谋求到华源旗下的兵工厂,没想到人家审查严格,他因为履历不清被拒绝。他自然没想到背后有情报机关在搞鬼,在囊中羞涩的无奈下,在韩策的引荐下,到华源实业集团旗下的卷烟厂谋了一份差事。
在徐镜心眼里,自龙谦率军南下平叛,第五镇及第五镇实际控制下的山东就是同盟会的死敌了!尽管济南真的不错,很多地方超出了他的想象,华源的企业薪水福利都蛮好。也超出了他的想象。但是,龙谦甘做朝廷的走狗,屠刀挥向义军,那他就是同盟会的死敌!
他探听到的有关山东的情报,以及他近几个月辛勤工作的成果,都托执意重返日本学习军事的韩策带回同盟会总部。徐镜心这几个月没有闲着,他利用一切的机会在工友们中间宣传同盟会的反清的主张,从而发现同盟会的潜在成员。这是一件艰苦的工作,是一切工作的基础。徐镜心做的相当不错,他以他的热情助人。慷慨大度获得了车间很多工友的喜爱。他也在工友们中间建立了威信。由于他有文化。留过洋,见过世面。很快由工人而小组长,由小组长而车间管事,成为了卷烟厂的一个头头。
这对他的工作就更方便了。但徐镜心毕竟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他一直没有发现自己处于严密的监视下,他跟谁要好,他请谁吃饭,他去谁家做客送礼,都被情报处记录在案。
几个月来,徐镜心发现,他反清宣传受到工友们的欢迎,但对龙谦及山东当局的攻击却遭到了抵制。他力图让工友们认识到龙谦是朝廷的帮凶,如果不赶走满清鞑子。民国就不可能建立,民国不建立,大家就没有好日子过。龙谦带兵镇压南方革命党的暴动就是帮助万恶的清廷鞑子。工友们说龙提督是好人,你不能这样说,如果没有龙提督的第五镇。就没有俺们的现在——谁都知道,华源就是龙提督组建的啊,如果没有华源实业,没有这卷烟厂,俺们去哪里挣钱?至于龙大帅率兵平乱,那关不着咱们的事,是不是?
这件事更加证实了徐镜心的判断,山东已经形成了一个军阀集团,他们与朝廷不一心,但却仇视革命党。徐镜心没有气馁。决心做更加艰苦的工作,这是极为可贵的品质。
他并不知道孟恩远那份电文,但他的一个“同志”——他重点培养的同事王文良带给他一个消息:朝廷要派兵接管华源实业了。王文良说,朝廷派了钦差到济南,要兵工厂免费向直隶的北洋军提供大批军火,华源的头头们不干,激怒了钦差,请求北洋派兵的电文都发出了。
王文良是车间的统计员,负责产品的计数。他父亲在布政使衙门当差,消息一向灵通。徐镜心意识到一个机会到了。当晚,他便召集了卷烟厂的几个同志,一番布置,分头行动。第二天下午时分,卷烟厂徐镜心所在的车间首先罢工,其余几个车间也停了工。派出代表——徐镜心与另一名喜欢出头露面的工人与厂方谈判,声明罢工不是针对厂方,而是针对朝廷的无理之举!工人担心工厂落入朝廷之手,以至薪水福利不能保证,要求工厂向华源总部乃至巡抚衙门请愿,要求朝廷收回成命。
徐镜心干这件事的时候,甚至来不及联络在华源车辆厂的刘芬泽。他认为,只要鼓动起华源的闹事,必然影响济南政局。从而影响山东与朝廷的关系。他们闹将起来,同盟会才有机会。
帮助他们找到工作的“地头蛇”韩策已回了日本,留在济南的同盟会就剩了他们二人。这几个月也没有白过,两个人在各自的单位发展了十几名同盟会的外围分子。出于慎重,徐镜心和刘芬泽没有彻底公开自己的身份。
华源自组建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徐镜心与厂方的所谓交涉尚未有结果,紧急赶来的第五镇情报处便扣下了徐镜心和那个刺头工人,半小时后,那个工人被训诫释放。但徐镜心却被“临时性”地逮捕了。
但局势并未平息,卷烟厂尚未复工,华源的其他工厂也开始闹事了。车辆厂、服装厂接连发生了罢工请愿,跟着,被巡防营重点看护的华源兵工厂——枪厂、炮厂、子弹厂及炮弹厂开始不稳,纷纷传言朝廷要接派兵接管厂子。枪厂最先罢工,炮厂跟着响应。
不止如此,《鲁报》最先披露了孟恩远申请派兵进驻接管华源的消息,《山东新闻》等官方媒体也做了报道。遂引发了济南市民的恐慌。接着,山东师范大学最先做出了反应,大约有四百名师生上了街,打着“反对朝廷派兵”的横幅到巡抚衙门请愿。跟着,山东大学的三百来人也跑出来助威,让杨士骧大为头痛。学生上街请愿的事他从未经见。有些不知所措了。
召集僚属商议,白瑞庭建议解铃还要系铃人,平息此事还是要华源的人来办。至于学校学生,可以让胡学政联系校方,把学生拉回去即是,他们凑什么热闹?不过,我听说宁时俊侦知其中有人故意煽动闹事,恐其中有乱党活动,建议大人联系宁时俊与方声远,责令他们严厉追查。乱党不可放纵。不然不好给朝廷交代。
杨士骧清楚。济南乃至全省的安全实际是控制在龙谦手中的,按说追查乱党——只要不是乱党在军中,并无第五镇乃至巡防军的任何事情,那是巡警署的事。但山东巡警是龙谦建议组建的。人员大都出自第五镇系统,连警察的训练都是第五镇帮助完成的,除了在官府领钱外,官府对巡警系统的影响远不如第五镇。
“可以,这件事就交给你吧。你去找宁时俊和方声远。如果有乱党滋事,务必严查,勿使一人漏网。”杨士骧想起最近听到的消息,警觉起来。
第五镇留守处及巡防营的动作很快,不到一天就抓获了两名乱党。他们都是在日本加入的同盟会,回国后分别潜伏在华源旗下的民用厂,已经抓获了,审讯证实,其中一人参与了最先罢工的卷烟厂的煽动。
杨士骧看过有“犯人”画押的供词大惊。“这还了得!转皋司衙门治罪!就这两人吗?”他疑惑地问。
“现在尚未发现其他人是真正的乱党。”方声远道。
“方先生以为当如何处置?”
“第五镇不能杀人,要杀,也得由官府办。人可以马上移交。”
“很好。”杨士骧感到一丝的安心。第五镇成为一个军阀集团不要紧,但绝不能与乱党搅到一起,那简直就是泼天大祸了。第五镇既然严厉追查乱党,那就证明他们跟海外乱党并无联系,这总让他放心了不少。
“方先生,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亦不愿朝廷接管华源。这样吧,乱党交给我,你跟陈先生安抚华源,不要再闹事了。”他压低声音,“已经有确凿的消息,广东又乱了。咱们不要在这个时候给朝廷添乱了。”
“华源罢工,损失的都是股东的利益。”方声远一语双关,“我这就与越之先生去找周缉之商议,但朝廷那边,还要抚台大人代为斡旋。据说,朝廷确有派兵之意。您可以明白说,巡防军决不允许客军入鲁!”
杨士骧核实了徐镜心和刘芬泽一案,下令立即将二人押至刑场公开砍头示众。
这是继湘赣“平乱”后,蒙山军系统再次流了革命党的鲜血。
而华源众厂在上层的干预下,罢工只进行了两三日就复工了。
只有学校未曾平息,师范大学与山东大学的师生不满官府杀人,继续闹事。杨士骧请宁时俊派兵,宁时俊却以不能对学子们施暴为名,拒绝抓人,只是派出部队维护秩序,不准学生进入华源旗下的任何工厂,只能在指定的地方集会示威。
方声远、陈超与蔡元培、许文夫等人连续磋商,劝许、蔡二人就此收手。许文夫还好,蔡元培对杀了同盟会感到愤怒。方声远毫无羞耻地将杀头之事推给了杨士骧,反劝蔡元培冷静从事——如果继续激怒官府,从而祸及学校,是不是得不偿失?留着青山在,才能有柴烧嘛。第五镇走了,巡防军总不能公开抗命吧?您也看到了,宁司令可是公开偏袒学校啊,您总要给我们留个退路嘛。
另外,山东新闻处加大了对报纸的检查,不准任何煽动性文章刊登。山东的第一次学潮在官府强力干预下开始落潮了。
但令杨士骧惊心的是,宁时俊借济南局势不稳,调吴念部进入济南府实施戒严,杨士骧明白,这是宁时俊防范北洋的具体措施。
危机就此爆发,杨士骧知道,经此一事,山东分离的迹象算是明白昭彰了。现在就看朝廷如何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