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呐呐道:“这个,不一样的。以前我面对的,只是FKS厂方,而低烧将要面对的,却是强大的县政府。”
他却搓地有声道:“县政府怎么啦?上面还有省政府、中央政府呢!王开运这样做,是违法的,我一定要告他们!”
我急了,就激将他:“你自己在深圳做过治安员,作威作福惯了,你应该知道,自古民不与官斗,胳膊拧不过大腿!”
他却冷笑一声:“就是因为作威作福惯了,我才知道,那些人的软筋是什么!”说完,他猛地将袖子往上一捋,露出了健壮的肱二头肌,坚定道,“我这条胳膊,比很多人的大腿还粗!”
我求助地望着陈刚:“你看他这个暴脾气,你还是劝劝他吧。”
陈刚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竟然打开了灯,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卷帘门拉了下来,这才走到我们身边,低声道:“海燕,你不要担心,陈铁他不是一个人。这次县里拿我们陈庄开了第一刀,就是因为我们陈庄人多势众,民风剽悍,以为拿下我们,其余九个组就简单了。哼,他们这样做,是犯了众怒了!我们陈庄人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我们决定告状!”然后命令丽娟,“你去买点菜,等一下村里好多人要来这里集合,大家先吃个饱饭,然后写个状子,半夜一起坐车,先去省城,再去北京!”
丽娟顺从地“嗯”了一声,便往外走。
我望着陈铁坚定的眼神,担忧地说:“我知道劝不住你,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你一定要记住,生命是第一重要的!”
他所无惧色道:“你就放一百八十个心吧。”
我还想说什么,丽娟便把我拉走了。我自知是个外人,所以,买好菜,便和丽娟道了别,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我妈早就做好了丰盛的晚餐,看到我,很不高兴道:“天天盼着你回来陪我,没想到回来了,天天象个兔子似的往外跑,哼!”
我只好勉强笑笑:“这不就回来了吗?”边就边去拿碗筷。
刚一坐下,海鸥也进来了,一脸的沮丧,头上还挂着泔水、烂菜叶子以及多种不明飞行物。
他刚一飞扑到镜子前,便咬牙切齿道,“刁民,真是一群刁民!”
我妈见状,立刻心疼道:“怎么回事啊?你和人打架了?”
他一边清理头发,一边摇头:“不是!今天,我随王县长和拆迁工组进陈庄了,没想到,陈庄人对拆迁工作十分抵触,县长话都还没讲完,就被人扔了臭鞋。后来,村里人看到工作组的人,手上有什么就扔什么,真是气死我了!”
我没好气道:“活该!我看了那份拆迁协议,太不公平了!”
他无奈道:“我也知道不公平,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本来,县里规定找差价楼房每平方是100元,到镇上就变成150元了,到村里就变成200元了;平房找差价规定是200元,到镇上就变成250元了,到村上就变成300元了。规定在限制时间拆迁,每平方奖励150元,到镇上就变成100元,到村里就变成50元了,中间环节就轻松被贪掉多少钱啊!”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猫腻,便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告诉我,这次的新农村建设、万亩良田工程和土地流传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不屑道:“切,扯虎皮做大旗!我们这儿的新农村建设,就是把农民的房子都拆了,统一被迫入住城市人那样的商品房;再把农民腾出来的土地以每亩1000元的价格一次性征了去,然后上头统一进行土地流转。当然,这个流传,并不是有钱就能买的,起步价是500亩,一亩一年1000元,那么500亩一年就要50万元,除了那些有权有钱的人,一般平头老百姓谁流转的起呢?至于万亩良田工程,就是准备将两万亩田,全部卖给一个有钱的大老板,以后那个大老板就会聘请农民干活,农民呢,则在原本属于自己的土地当产业工人。说白了,就是上头要把地收回来,不再免费给农民使用了。”
我心里一冷,但还是不死心地问:“全国各地都一样吗?”
他重重地点头:“据我所知,都是一样的!”然后嘲笑道,“听说陈庄人准备上告,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我恍然大悟,并更加为陈铁他们担忧起来!如此严密的布局,可谓环环紧扣,根本没有任何上告的空间!
回到卧室,我赶紧拔打了陈铁的电话,却提示关机,又拔了丽娟和陈刚的,同样关机,我立刻就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