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再为史朝义开脱,答应一声便就带着一行牙兵赶去北面城墙。然而,只是倏忽之间,史思明就又听到了一阵喧哗和呐喊,身下的城墙仿佛也传来了让人心肝俱裂的震颤,再一看城外敌军并未就此大肆攻击上前,他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杜士仪难道不仅仅是主攻南城!
幽州北城墙上,史朝义几乎是把整个脊背牢牢地贴在了垛口旁边的城墙上,可整个人还在忍不住发抖。他不是第一次上战场的雏儿,再血腥的杀戮场他也见识过,可他经历的大多是野战,此次叛乱也曾跟着大军攻城,可那都是一蹴而下,哪里有过现在这样困守城中被动挨打的经历?刚刚,就在他身边,一个旅帅被一支长达两米的弩枪贯穿胸口,几乎是连一声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死透了。就是现在,他也能感觉到背后的城墙仿佛在那密集的弩箭下颤抖。
也许,只凭这样的攻城利器,杜士仪就能打下幽州!
史朝义这样想,乌承恩和乌承玼同样在这样想。然而,他们还没商量出一个章程,当城下弩炮终于暂时停止的间隙,史思明赖以弹压幽州军民的执法队就已经派了上来。乌承玼刚刚在最结实的城楼中躲过了这一轮攻势,这会儿第一个出来,便看到那些军法队的士卒挥舞刀剑勒令士卒回到岗位,登时脸色发黑。然而,这些精选出来的军法队全都被史思明喂饱了好处,他唯有回头望了乌承恩一眼。
“得想个办法……如果我们的兵马就这样拼光了,咱们乌家两代人的基业也就完了!至少现在史思明没有亲自过来,等他一来,要做什么就来不及了!”乌承恩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发狠似的说道,“你去把那些忠于乌家的将士都调集起来,动作要快。如果不能一次性清除那些军法队,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乌承玼知道眼下不是犹豫的时候,只是片刻的迟疑就开口说道:“要不要把史朝义一块带上?他在军中颇有威信,如果他肯和我们一块降,那么,史思明就翻不起风浪来!”
“也好!先把我们的人都调上来,到时候再逼迫他表态,否则我怕节外生枝!”
乌家兄弟全都紧锣密鼓地开始了行动,乌承玼去调人,而乌承恩则是假模假样地配合那些军法队开始弹压城头一片慌乱的军队。尽管他和侯希逸李明骏也相交甚笃,但毕竟和史思明交情更深一些,再加上此前幽州城得保不失,还有他兄弟俩的大功劳,所以史思明竟是没有太过疑忌他二人,只是和其余各处的军队一样,加派军法队监督,同时严格把控粮草发放,以防万一。
史朝义在那连续几轮的弩箭攒射结束之后,就立刻强迫自己弹起身来,立刻去清点自己带来的亲兵。他的运气实在是不错,十二个亲兵之中只死了一个,而城头的那些弩炮和投石机等损失惨重,死者虽只有二十多,但重伤者却足足是这个数字的数倍,至于轻伤者则是几乎没有。除却一个运气好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军士只是被那凌空飞来的一支弩枪给钉住了腋下的衣服,挣脱开后就死里逃生,其他的重伤者只不过比死多一口气而已。
而史朝义回过神来,估算了一下城下那些弩炮的射程以及刚刚射上城的弩箭数量,发现足有数百支,他的脸色已经煞白如纸。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唐军的准备异常充分,也就是说,杜随暗示他回城之后对史思明说谎来保住性命,其实根本就只是让他们这些人麻痹大意放松警惕!
距离幽州北面城墙千步远处,张兴若有所思地看着城头上的情景,对于阿古滕的请战要求却置若罔闻。直到这个出身同罗的骁将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方才对其笑了笑:“攻城演练固然从前在安北牙帐城有过不少次,但你自己也是知道的,这样打上去,你这个同罗之主无疑是拿自己族人的命去填。元帅早已经有了万全之计,我们之前奇袭幽州城不成,便退守居庸关,足足数月都在妫川郡预备那几十架绞车弩和投石车,刚刚的效果你也看见了。”
“可那都是拿钱填出来的。”阿古滕又不是不知道内情,顿时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
“是拿贪官叛将的钱填出来的。”张兴补充了一句,随即笑眯眯地说道,“元帅之前传令给我的时候就说过,都说人命贱如草,可既然能拿叛将贪官的钱,去换回咱们麾下将士的命,何乐不为?史思明一个人分身乏术,管不过南北两面,他又只知道一味暴虐,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城中一乱,到时候有的是你冲杀上前的机会,之前这夺下居庸关的大功我不是都算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阿古滕这才嘿嘿一笑,对张兴早已没了最初那一丁点不服气。功劳自己得,责任主将背,跟着这样的上司还有什么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