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惊讶的是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几天没有喝过水一样。
“你、找我了?”宓月以为与他只是平平之交,几次相谈,他揶揄看戏的态度更多。但没想到,知道她出事,他会去找她。
在洪水的河边,想寻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怪不得他吃了那么多苦头。
傅云儒抬头望着天空的月亮,那样明亮,却又清冷。“我沿着江河一路往下,不管白天黑夜,一寸一寸地寻找你的踪迹。我不敢停歇,不敢休息,我在担心,也在害怕……”
他的目光落在宓月身上,问:“你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吗?”
宓月愣愣地看着他。
“我怕你泡在冰冷的河水里,正等着人来救。我怕晚了一步,这一辈子都愧疚不安。我还怕你受伤躺在泥泞里,饥饿痛苦……”
从得知她出事,他一路不停地回到皇城,然后又沿着江河,四处寻找她的踪影,喊着她的名字,喊得声音都嘶哑了。
那冷冷的河水,冷冷的夜风,浸得他整个人都是冷冷的。
只有在知道她安然无恙回到皇城,才像是重新活了过来,才总算有了温度。
“他是怎么找到你的?”傅云儒沙哑地问道。
宓月回答说:“我找了人,送信给他。”
他定定看着她,良久,良久,问了一句:“如果,在萧溍心里,权势比你重要,你会后悔当初嫁给他吗?”
“不会。”宓月回答得没有丝毫的犹豫,也不需要犹豫。
“哪怕在你失踪之后,他并未去找过你,由着你生死不明,你也不后悔?”
“不后悔。”傅云儒从宓月的神情中,没有看到丝毫动摇,理所当然地信任那个男人,亦挚爱着那个男人。他干裂的嘴唇浮起一丝苦涩得仿佛能拧出黄连汁的笑来,转过身,蹒跚地走
了数步,突然又顿下,背着她,“他若辜负了你……”
他顿了下来,好一会儿也没有说完后面的话,直到他离开,消失在园子里。
宓月有些怔然地看着傅云儒消失的方向,转过头,却看到萧溍不知何时站在阴影处。
她端着托盘朝他走去,“你饿了吗?”
萧溍伸出,接过她的托盘,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牵着她回屋,“饿了,陪我吃一些。”
宓月与他并行着,沉默了下,问:“他是什么意思?”
“不用理会。”萧溍抓着她的手紧了紧,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宓月抬头,迎上他低头望来的目光,看到他眼中的柔情,展颜笑开。“反正我有你就足够了。”
他伸手揽着她,状似无意,回头往墙头瞥了一眼,带着妻子离开。
墙头上一道淡淡的影子,只留下一丝清冷后,就在月光下消失了。
深夜了,庆春宫深处的佛堂之中,仍然点着两支蜡烛,屋里香炉飘着檀香。
汪嬷嬷挥退了小太监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不紧不慢地,严肃地板着脸,独自朝着佛堂走去。直到推开佛堂所在的院子,汪嬷嬷那优雅从容的步伐才急切了起来,朝外看了看,把门紧紧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