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石壁,但要走到那里,还有一段路途。
天绍青不知里面藏甚玄机,一时好奇,便进去探路。
阳光当头洒下,那曲折的幽径宛如一线天似的,周围罗列杂花无数。
穿过小径,眼前恍如洞天,但见风亭水榭,杨柳翠石,如烟如画,远望后方山巅,一条瀑布腾空倒挂。
百丈山石隔绝前路,中间地带是个深潭,在水雾掩映之中,如白练飞泻,此等景色,竟是深潭被三面绝壁包裹,除了那条幽径尚可出入,别无他途。
水声轰轰,瀑布汇入潭里,形成高低水位,偶然露出些许光滑的岩石。
正是湖光山色,相称相宜,而那座水榭亭轩坐落在潭的中央,支在水面上。
几只鸟儿凭空来去,啄了些水,天绍青已到了潭边,伸手往水里探了探,见不是很深,就解开了衣服。
柳枫给她的衣服极为轻透,轻轻一拉衣襟,就可以看到气户穴的箭伤,伤口因柳枫涂过药,已无大碍,只是周遭仍有乌青的痕迹。
再看脚底心,虽然疼痛不减,可裂痕也有愈合,如此想着,她便再无顾忌,解了衣裳,就跳进水里。
这边她要洗去满身污浊,那边柳枫却心情烦躁,负手执剑,出了小院,一路疾行,顷刻来到一间凉亭。
昨日天绍青逗留书房,他便在此挥笔泼墨,至于写就之物,已在昨晚化为了灰烬。
一阵天风吹过,将桌上的几页纸吹落,砚台压着的纸笔却依旧。
柳枫将剑撂在一旁,摊开纸张,提笔发泄着他波动的情绪。
洋洋洒洒一大片,竟是《春秋》里的东西,无人知道,这是他心情苦闷之时,净化心灵的最佳方法,从小便是如此。
四岁得知母亲疯癫,便开始默写《春秋》。
母亲说过,祖父李存勖喜欢阅读《春秋》,母亲希望他拥有祖父的才华和英勇,但不要他忘形,不许被美色所迷。
他没忘,也不会忘,一直都记在心里。
柳枫边写边道:谁也不能左右我,谁也不能!
小半刻后,慌乱的心情逐渐平复,他方才兴致转好。
两手摊开纸张,望着《春秋》古语,他才满意了。
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动摇他,绝对没有!
一只鸟儿凌空飞将下来,喳喳两声,扑闪着羽翼,落在迎面的假山上。
柳枫霎时有所察觉,不禁抬头望天,见已临近正午,不免双眉微皱,算算时间,那丫头辰时出去,如何这般时候不见折返?心中想道:八成是迷路了,早知如此,清晨就该拦着她。
念头至此,他不由自主走出凉亭。
别苑差不多被他寻遍,仍然见不到天绍青,越来越觉得天绍青难以管束,这个时候,他好像已经忘记了《春秋》里面的警示。
俄顷,他也到了绝壁崖前,亦走到深潭瀑布跟侧,甚至上了水榭亭轩。
凝神伫立,他盯着那成排的白练,飞泻而出的水流在视线中倒灌入深潭,飞溅上岩石,泛起朵朵水花。
柳枫忽然想起他的童年,记起那个失常的母亲。
景色依旧,却已人事全非。
他的心变了,已不是当初那个无助的小孩子。
小时候,他经常看着瀑布,拉着母亲衣袖,遍遍叫道:“娘,你看这里景色多美,以前我们常常来这儿的。”
那时候总觉得是梦,母亲不理他,是和他开玩笑。
童言的声音依旧清晰:“想起来了没有?我是枫儿呀!”
每当自己让她想起一切的时候,她就笑,笑的呆,笑的痴,连枫儿也不会叫。
柳枫想到这里,一拳砸上栏柱,正自沉思间,潭边传来一句话:“啊!想不到这里这么漂亮!”悦耳的声音立刻将他意识拉回,大吃一惊下,转头来看,正见到天绍青明白的身子浸在水中,背向自己。
柳枫一愣,不知为何,眼前忽然现出两年前那个晚上,十三位姑娘拥抱着他。
他的感受又浮现脑海,心中大痛,也不敢多瞧水里的天绍青,连忙双目一合,可只是瞧一眼,也已心猿意马,有些把持不住,闭眼一会儿,又将眼拉开一线,再瞧了瞧。
但他心绪不宁,惊惶万分,只怕她又把自己认定为非礼之徒,就施展轻功,如飞而去,因武功高绝,由始至终,天绍青也没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