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迩,你母后是幸福的,她的记忆停留在爱的人对她好的层面,她有你这么可爱活泼的女儿,再没所谓讨不讨厌。”
卿黎用力揽了揽凌思迩的肩膀,双眼凝视着她,“思迩可以讨厌他,可以不理他,可以痛恨他,但是,那人毕竟是你的父亲呢!他给予了你生命,这一点改不了……”
凌思迩的双肩狠狠颤抖了一下,低下头来,良久,才道:“我多希望,他不是……”
不是她的父亲,不是她曾经最最敬爱的人,这样,她可以毫无负担的去厌恶他,去痛恨他,甚至,去伤害他。
可偏偏,他就是!
是过去十多年对她百依百顺视若珍宝的父亲,是一朝忽然冷厉严肃巴不得她消失的帝君,也是现在这个违背承诺另娶新妻的天子。
她想恨,却偏偏恨不得,她想爱,但又再无能为力,这样的痛苦折磨着她的每一寸神经,撕扯着她的理智,在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里水深火热地煎熬。
卿黎再没有说话,这十多年来的孺慕之情,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思迩也不是说能放下就放下的,一切都需要时间去慢慢磨合。
卿黎轻轻拍着凌思迩的肩膀,“思迩,你要知道,你永远都不是一个人,你有许多爱你疼你的亲人、朋友,他们都在关心你。所以,要快点好起来!我可是很想再看到那个活泼捣蛋四处给我惹麻烦的凌思迩呢!”
她淡淡地笑着,看到凌思迩用力扬起了一抹微笑,纵然难看,但心中也略微放了心。
是啊,这个孩子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脆弱,只是,太容易掉在死胡同里出不来了。
或许有个人,能够轻而易举帮了她……
卿黎陪了凌思迩一阵,又让兰溪留在了菩提园好好照顾着她。
一来是兰溪性子活泼,和凌思迩一块儿极容易产生共鸣,说不定还能带动着她早日康复。
二来也是兰溪做得一手美食,对于凌思迩这样的小吃货是最好的选择,食疗的魅力和作用从来都是不容小觑的。
三来,这菩提园中的人她也并非十分信任,有个自己的人在旁边伺候着,她会放心许多。
卿黎将兰溪留下,自己则转去了高府一趟。
高荏现在估计比凌思迩还要难受,她只怕,高荏又一次变回从前那样。
高府的门前冷清了不少。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高萌逝世,要大办丧礼的是三皇子府,而不是高府。
但尽管如此,此时的高府看起来,还是隐隐透着沉重的气氛。
卿黎道明了来意,小门童也未曾多言,便有婢子前来将她领了进去。
上回来高府时只去了高大人的院落,而高荏所居住的地方全然是另一个方向。
高府的多花草,如今深秋之际再见,满目枯槁黄叶,在风中瑟瑟作响,再加上府里压抑低沉的氛围,只觉得心中一片沉重。
“大姑奶奶那儿已经设起了灵堂,三小姐没有多呆,中午便回来了,只是一直在自己的院里练剑,整整两个时辰,到现在还没停,夫人如何劝都不听……”
一名婢子如是与她说着高荏的情况,卿黎倒是暗暗松了口气。
高荏若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还令人担忧,但她既然找到了发泄口,却是没有那么糟糕。
远远地,卿黎就听到了一阵利器划过空气的呼呼声,夹杂了一个妇人焦急的哭喊:“阿荏,快停下,你已经练了两个时辰了!好孩子,你这个样子,你姐姐也会不高兴的!”
那个舞剑的人似乎顿了顿,但只是一瞬,下一刻又动了起来,动静一声比一声响。
卿黎随着婢子走进庭院,还未多跨出一步,一把软剑就直指她的面门,薄如蝉翼的剑刃还在抖动,发出一阵清灵脆响,映着阳光闪出道道流光。
“怎么,这是动真格了?”卿黎笑着对上高荏的脸,可只是这一眼,她脸上的笑意便再也挂不住。
一身黑衣的高荏满身充斥着杀气,面色阴寒仿佛能滴出水来。
她像是练了许久,在这微寒的深秋,满身散发出淡淡灼热的雾气,鬓角碎发汗湿贴在脸侧,连握着剑柄的手上都滴下了点点汗水,还混合了血水,泛白的脸色告诉着卿黎,高荏的身体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然而,最让卿黎吃惊的,是高荏那一双眼。
血红的颜色里除了悲痛便只剩无尽的嗜杀暴戾,如黑洞一般能将整个人都吸进去,只余满心戚戚然。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