讶,“咦,这才四天伤口就好了?”不过孩子的恢复力本就很强,他并没多想,继续把脉。
把完脉,鲍姨娘冲大夫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外间轻声交谈。
“怎样?还有治吗?”
“从脉象上看,令公子无甚大碍。”
“怎会无事?每天胡吃海塞没见有个饱肚儿的时候,吃完了就对着日头傻笑,看个花儿草儿鸟儿鱼儿能看上一整天,脾气阴阴阳阳难以捉摸,怎会无事?”
“那是伤到神魂了才致痴傻,恕老夫医术浅薄,无能为力,您另寻高明吧。”
大夫做了个揖,背着药箱匆匆离开。
鲍姨娘欲哭无泪,在外头搅烂了一方帕子才推门而入,看见刘煜正捻着一块糯米糕往嘴里送,气不打一处来,大步走过去拍打他手背,喝骂道,“吃吃吃,整日就知道吃!叫你进学你不去,叫你给老爷请安你也不去,你待要怎样?将来太太生的孩子承了家业,你拎一个豁口碗去街上讨饭吗?你这不成器的小崽子,叫姨娘今后如何有靠?!”
手里的糯米糕被打落,盛糕的碗碟也摔碎了,刘煜任由鲍姨娘捶了一顿才淡淡开口,“我饿。”
哭得正投入的鲍姨娘噎了噎,咬牙想再捶他几拳,瞥见他还未长出头发的伤口,心里又舍不得,只得捏着鼻子唤道,“再拿一碟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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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房,赵嬷嬷的凑到贾敏耳边低声道,“大夫刚打发走了,说是煜哥儿伤了神魂,脑子不大清楚,这辈子怕是……”
“哦?竟是缺了魂儿吗?这可如何是好?”贾敏蹙眉,面带忧虑,用帕子掩着的嘴角却微微翘起,“罢了,吩咐下面的丫头婆子,日后都顺着他点儿,他爱看花儿就看花儿,爱暴食就暴食。只让他高高兴兴走完这一遭儿也就是了,他也是个命苦的。”低叹一声,似想起什么又快速补充道。“只一点,莫让他近了我的身。他脑子糊涂,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赵嬷嬷眼珠子转了转,建议道:“之前老爷说等煜哥儿伤势完好就要送鲍姨娘和煜哥儿到庄子上,如今既然大夫都说无碍了,那不如早点送过去,城外山清水秀的。也利于煜哥儿修养不是?”
嗯了一声,贾敏轻声道:“老爷想必不会拒绝这个好建议!对了,我们家在城外有好几处庄子。你说送去哪里合适?”
“自然送去山清水秀环境清幽的地方,对煜哥儿病体有益。”赵嬷嬷阴沉沉的一笑:“太太,您说送去老高头的庄子如何?”
“甚好。”
主仆俩议定,心中都觉满意。立在门口的杜鹃嘴角噙着诡异的微笑。心道弟弟的大仇可算是报了。赵嬷嬷果然没诓我!
那老高头一家三口本是专卖假药的赤脚郎中,因治死了人,被善心大发的贾敏救下,安排到城外高老庄当庄头。那一家子虽然都是心术不正、心黑手辣之辈,不过还算是知恩图报,每年收上来的租子都是最快最多的,因而惹了许多祸事都被贾敏压下,对贾敏最是忠心不二。只要稍微暗示一下。鲍姨娘母子断没法儿再活着回来了!
听到鲍姨娘母子要被送到庄子上的消息,偏院所属除了小丸子和邢嬷嬷。其他奴才莫不急着寻门路拉关系,好留在林府。去了庄子不但月银减半,活儿还累,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城,他们如何肯干。
至晚膳时分,彩霞回来了,面上带着点喜色,走到刘煜门前又变成了惶恐不安,徘徊半晌也不敢入内。
“进来吧。”刘煜歪在炕上,手里捏着一朵鹅黄色的水仙花嗅闻,这上千世界当真奇特,就连花香中也蕴含着灵气,让他这段时间在大吃特吃的同时,也化身采花客,摧花无数。
面对看似沉醉安闲的刘煜,彩霞没来由的心虚,忍不住后退两步,膝盖一软便跪下了。
刘煜将花揉烂,汲取完其中的灵气,随手扔出窗外,指尖敲了敲桌面,问道:“什么事?”
“大爷,您,您怎么不吃饭?这菜都凉了。奴婢先伺候您用饭吧。”彩霞失去了告辞的勇气,颤巍巍爬起来给主子布菜。
林家待下十分宽和,规矩也不甚严,稍有脸面的奴才在主子跟前都是“你”啊“我”啊的,从不用贱称,但不知什么时候起,彩霞却再不敢在刘煜面前放肆,那一声“煜大爷”叫的心甘情愿,亦充满敬畏。
“不用,你要说什么?来告辞?”刘煜摆手,黑中透紫的眼珠洞若观火。
彩霞刚爬起来,吓得立马又跪回去,嘴巴开合半晌说不出话,只呜咽着给主子磕头,三两下额头便青了,心中有一个奇怪的认知:如果惹怒了煜大爷,凭他一根手指也能把自己给捏死。
“别磕了,想走便走,我身边不留心不甘情不愿的人。”刘煜声音平淡。
“大爷,是奴婢对不住您,但奴婢爹娘全在城中,家里三个妹妹一个弟弟,正是嗷嗷待哺的时候,我走了这个家谁来撑?奴婢也是没法,您日后多多保重吧!”快速说完这话,彩霞爬起来跑了。
她本以为主子会暴怒,会掀桌,甚至会责打,但想不到他表现得那样平静,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可有可无的玩意儿。奔出门的时候,她也弄不清自己是轻松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
刘煜歪回炕上,重又摘了朵花嗅闻,面上全无半点不舍亦或难过。
“彩霞姐姐,你走这么快作甚?”迎面走来的小丸子被彩霞撞了个踉跄。
“小丸子,我要走了。”彩霞忙扶住小丸子胳膊。
“找好去处了?”小丸子并不意外。
“找好了,去太太院里管鸟雀。”彩霞踌躇片刻后诚心劝道,“小丸子,你也赶紧想办法留下吧。这一去,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水葱样的人儿自此就成了乡野村妇,连个粗使小厮恐也配不上。再者,那些庄头都向着太太,在庄子里一手遮天,无需半载就能把人折腾死。你千万莫要想不开,跟着去受罪!”
小丸子不以为意,淡笑道,“庄头再恶能恶得过大爷?再狠能狠的过大爷?大爷到底是林家正正经经的主子,他要整治个把奴才,那人只有干挨的份儿,打死打伤都得受着,否则就是犯上作乱,送进衙门里可是要砍头的。我在城里无牵无挂,也不稀得嫁人,大爷在庄子上立住了,我正好跟过去享福,可比待在这踩低捧高的腌臜地儿舒服多了。”话落,甩帕子而去。
庄头真能恶得过大爷?想起那双静时幽深、怒时弥血的眼睛,彩霞打了个寒颤,一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决定。
林如海发了话,又得了贾敏与赵嬷嬷嘱咐,底下的奴才很快就套好车在一处小角门等候。
鲍姨娘心情本就不爽,看见拉车的两头驴子,当场就发飚了,“府里的马都死光了吗?竟就弄了两头驴子来,说出去,别人都道巡盐御史好大的排场!”
“鲍姨娘你多担待,府里统共那么几辆马车,方才老爷要去一辆,扬州知府家来商借了一辆,太太等会儿还要去大明寺上香,必要一辆,到你这儿实在挪不出了。”杜鹃陪着假笑。
鲍姨娘自知不能跟这些人相提并论,亦明白这是杜鹃故意给她没脸,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还是小丸子和邢嬷嬷上来圆场安抚,硬搀着她登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