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踱着步子,夜晚的梁都一切井然有序,角落的馄饨小贩正打算熄灭烧锅的柴火,见长街上走近一男一女,还客气的微微颔首,继续着手里的忙活。
岳蘅当然知道殷家父子的本事,马帮出身竟也能不过十日就把偌大的梁都打理的妥妥当当,只可惜一山难容二虎,乱世怎能共存双雄。
“有些饿了呢。”云修盯着馄饨摊子暗搓搓道,“不如多给他些银钱,再给咱们煮碗热汤如何?”
——“云修你听!”岳蘅忽然开口道。
云修屏住呼吸侧耳听了听,“是…哨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殷家堡外,你听过的。”岳蘅望向梁宫那头,她知道殷家的人就在那里,“他们果然安置在皇宫…”
“一路上都在说,殷崇旭就要称帝了。”云修嘴上说着,眼神还是不自觉的瞥着已经打算归家的馄饨摊主,吞咽着喉咙道,“约莫着也快了吧。”
云修忽的止住声音,迅雷之势拉过岳蘅贴紧幽暗的墙角,“有人来了!”
长街上传来齐整有力的脚步声,巷子的暗色掩住了云修和岳蘅的身影,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云修才警惕的探出头,见是一队巡夜的军士,手执兵器往前头去了。
岳蘅也伸头看去,见那队军士着周国的服饰,秀眉微揪道:“今晚我就要见到大哥,我们走!”
“今晚?”云修惊道。
“跟我走。”岳蘅摸了摸白龙肚下藏着的竹箭,拉着马缰往梁宫方向走去。
云修又回头看了眼已经挑着担子离开的馄饨摊主,懊恼道:“明儿你云爷爷非得吃碗馄饨汤,你给我等着!”
岳蘅摸到梁宫的宫墙下,和云修沿着望不到头的长墙走了好一会儿,云修警惕的环顾着前后,压低声音道:“梁宫那么大,就算咱们在宫里头,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要见的人,更何况是在宫外,隔着又高又厚的宫墙,你我扯着嗓子殷崇旭也是听不见…少夫人,你到底想的什么法子?”
岳蘅抬起头望向夜空下梁宫大殿飞扬的屋檐,指向那最高的屋檐道:“云修,你知道那是何处么?”
云修顺着岳蘅指着地方看去,摇头道:“在我看来都是一个样子,云修不知。”
“那是凤鸾殿。”岳蘅收回眼神道,“就像是咱们大周的泽天大殿,是梁帝每日早朝的地方,也是历代帝王…举办登基大典之处。”
——“凤鸾殿…”云修啧啧道,“好一个凤鸾殿。”
“祸乱人心的,就是大殿上那张龙椅。”岳蘅的贴着冰冷的宫墙低声道,“泽天大殿,凤鸾殿…都是一样。我猜,殷家的人深夜不眠,也只会在这凤鸾殿密议大事吧…”
云修黑色的眸子骤然亮起,惊喜道:“少夫人真是聪明,这也能被你算计到?我这脑子怎么就是没个头绪?”
——“是那声哨音…”岳蘅喃喃自语道,“引我当夜就过来…也许是冥冥中的示意吧…眼下该赌的…就是大哥,能看到…”
“看到什么?”云修黑眸看向岳蘅手里紧紧执着的箭匣,“殷崇旭的竹箭!?”
岳蘅咬牙点头道:“我非要赌上这把,云修接着。”话语还没落下,岳蘅已经抽出一支青竹箭,把手里满是竹箭的匣子抛到云修手里,扯下白龙马背上的金鎏弓,退后几步端视着几十丈外凤鸾殿高耸入云霄的金色屋檐。
——“大哥…你一定要看见!”
岳蘅屏息拉开金鎏弓,竹箭轻巧,远不如金羽箭的射程,岳蘅振臂拉开满弓,掂算着弓弦的力度,忽的指尖一松,竹箭清响一声直直朝凤鸾殿射去。
云修不敢喊出声,心里已经大叫了几声“好”,手心一个击掌粗粗的喘着气。
——“大哥!”岳蘅默念一声背过了身子,夜色遮住了她有些苍白出汗的脸孔,岳蘅无力的倚着身后的宫墙,顺势滑坐在地,手指抠着地上的杂草掩饰着内心的挣扎慌乱。
云修知道岳蘅也是有些怕的,她强撑的坚韧并不能断了她身为女子的柔软心肠,站立的云修看着岳蘅额头渗出的汗珠,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凤鸾殿
踏入梁宫后的每一夜,殷崇旭都会在凤鸾殿坐上许久,他想尽早习惯这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他生怕登基的那日,所有人都看见他骨子里深藏的惶恐,他无路可退。
子时已过,殷崇旭最后看了眼大殿正中的龙椅,朝殿外走去。夜风吹散了密云,上弦月闪出清冷的光泽,幽幽洒在殷崇旭多日不曾舒展的脸上。
天空轻响箭鸣,轻悠的让人难以发觉,也只有在空空荡荡的大殿外,独自一人的殷崇旭可以闻见。
殷崇旭还来不及看清箭锋划过的弧度,一支利箭已经落在了凤鸾殿外的石阶上,颠下几节石阶顿在了他的脚下…
殷崇旭惊愕的死死盯住脚下的那支竹箭,盯看了许久才俯身拾起,才看见箭柄上那个熟悉的“蘅”字,心脏像是停止了跳动,一阵天旋地转…
——“蘅…蘅…”殷崇旭攥得竹箭发出颤栗的声响,像是要把它捏碎一般,“不可能的,不可能啊!蘅…阿蘅,怎么可能是你,怎么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