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仍旧有三四人不愿离去,林靖便是这其中一人,但他此时的脸面上却颇为无奈,大抵还是在埋怨自己这辈子怕也改不了这关键时候掉链子的臭毛病。
等人群散的差不多,他才发现自己身边不远处不知何时竟多了两个穿着儒衫的年轻公子,原本他并未在意,这时却想起先前耳中明明听到有第二个人也是发出了一声断喝,可不就是这两人中的一人呼喊出来的?而且林靖侧头一瞥的瞬间也被这两人出众的风姿所吸引,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其中一人高束着发髻,身上一身文生长衫被整理的一丝不苟,先前与林靖一起呼喊住手二字的便是此人。
他生得面如冠玉,体格匀称,看起来着实风度翩翩,手里捏着一柄不知什么质地的折扇,时不时在手中拍击两下,倒让林靖窃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跑了出来。
在这人身边,则是一位个子稍矮更为年轻的公子,这人的仪态比之前面那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的面相还带着几分神似。这一位不只是年纪稍轻,而且面相更长得格外标致,一双眼眸如同丹凤,目光神采飞扬,五官也精致到了十分,面上的肌肤白皙透红,天然便有一层粉嫩粉嫩的意味,他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穿园衽常儒筒袖衫,明明是一幅少年英杰的打扮,但却站出一丝亭亭玉立的意味来。
再加上林靖那双毒辣如火的眼睛,很轻易便察觉到她胸前不同与常人的幅度,一眼便瞧出这是个女扮男装的雌儿,他读了不少古籍,知道女扮男装在这时代算是一种很潮流的打扮,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那雌儿的扮术着实不算高明,大概也是用布巾裹了胸,却又不敢弄的太狠,因此那幅度依然很明显。
这两人大约是路经此地,也被林雨芝母女凄厉的哭声所惊动,便留下来观看,后来又路见不平,出言相助,有些义愤填膺的模样。
在这两人附近,又有两三人也仍旧驻足看起了热闹,俱是一副极为八卦的样子,像是并不畏惧那些林府的恶奴,说什么也不肯走。
林靖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以免引起那雌儿的注意,会被误以为无礼。
自从他来了这时代之后,发现直视女子的眼睛或者刻意观察某人的时间过久,很容易就会被人以为是在挑衅又或无礼。
譬如晴雯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若不是她教养极好,林靖第一次那样直盯着她看时便会被被当做了轻薄之徒。
但他的目光终究是收回的慢了些,竟不小心真的引起了那雌儿的注意,他便赶忙投以一个感谢的目光,毕竟先前与那雌儿同来的人也好心出言阻止了林府小厮的恶行,但那雌儿却不领情,立时给了他一个冰冷凌厉的怒瞪,他便立时好生一阵无趣。
那几个小厮驱散了大部分的路人,这时驻足不肯离去的林靖几人便显得突兀起来,小厮中有个身强体壮的人更是皱了皱眉头,来到林靖几人的身前。
这强壮小厮本想立马撵人,但想起先前这些人竟有胆量敢出言喝骂,想必应该不是一般人,又不知这些人到底是些什么身份,万一踢到了铁板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便也不敢轻易上前动粗。
他细细观察一番,见这剩下的几人个个都是衣冠楚楚,仪态不凡,除了最靠后侧的那个地方站着一个其貌不扬、面色微显苍白、嘴角还略含一丝笑意的胖子之外,似乎都不太好惹的样子。
小厮大约思索了几息的时间,便理所当然的朝那看起来最人畜无害的人走去。
林靖看着小厮走向自己,不由瞪大了双眼,又连忙耸了耸肩,作出一副‘为什么先选我’的神情。
他先前出于对林府恶奴的行径的不耻,愤然出口阻止,但实际上却是下意识地冲动使然,脑子里却并无甚对策,而且通过先前那些事也能看出,对方明显也没有用语言来解决事情的习惯……
但那小厮明显看不懂他所表达的含义,反而以为对方是在跟自己挤眉弄眼,便立时火大起来,紧走两步到了林靖跟前,怒道:“你这人莫非没长耳朵,没事在别人家门前管什么闲事?还不快快离去?”
林靖无奈地叹息一声,这时候自己怎会肯走,换做其他人说不定还能就此离去,但林靖既然已经替那对母女站了出来,又怎会不管不顾的离开?他不想与这小厮纠缠,也担心会激的他突然动手,便暂且稍稍退后了两步,打算再看看情势,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这些人若是再殴打林雨芝母女,自己该如何上前去救下她们。
他先前立身的地方与国公府门前那几颗杨柳树的位置不远,身子算是被树荫遮掩着,但此刻退后了两步,便已脱离了树荫,阳光便挥洒下来,将他整个人笼罩住。
此时若再过个把时辰,便要到了晌午,阳光已经开始略略有些毒辣,映照在林靖身上,令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赶忙将一直握在手中的黑色纱帽戴回头上去。
这些日子里林靖都是在晨日出来活动,晌午前便已早早回到了竹楼,但今日却耽误了时间,没能来得及回去,他身体还未大好,平时若是注意避过阳光还算能勉强四处诳得,但却经不起这般大喇喇的直射。
连连的咳嗽声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好死不死的,就连林之远也被惊动,他面上立时生起一阵厌烦,又担心这种事拖得久了会对自家府上不利,便向那些小厮喝骂道:“平日里白养了你们这群废物,连个人都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