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闻,徐相去了职,秦会之作了次相。这连着几件事情,都是他弄出来的。还有那个麟王,真不知该怎么说他。这些人呐,一味迎合官家!以此为保全富贵权势之道!置国家利益于不顾!此辈枉读圣贤之书!浚不屑与之为伍!更视之如土鸡瓦犬!我会怕他们?”
徐卫见他越说越怒,唾沫横飞,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嘎,抽过去了。忙劝道:“你也不必激愤,我近日读史,方才明白一个道理。这哪朝哪代没有奸臣当道,忠良蒙难的时候?你就如此……”
“就是因为哪朝哪代都有!才需要我们这种人奋起抗争!澄清寰宇!肃正朝纲!否则,何以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那书就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张浚真怒了,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徐卫也不知再怎么劝他,对方一见他沉默,心想自己刚才的话说错了,忙道:“相公休怪,我可不是说你。相公虽然功盖一代,毕竟是武臣,这些事你回避也是应该的。但我……”
徐卫摆摆手,摇头道:“不是,我是在想,劝你是劝不住的。我若叫你藏头缩尾,视而不见,见而不言,则是有辱你的节操。但我若不劝你,又是坐视朋友遭殃,此为不义。因此作难。”
张浚闻言,总算露出一丝笑容:“相公不必担心,我也算是几朝老臣了,圣上怎么着也还该对我网开一面吧?不至于,不至于。”
“圣上是不至于,可秦桧呢?他现在正在朝中培植自己的势力,谁敢逆他?我和六哥就是榜样。我再劝你一句,你要进言,可以。但不要将矛头对准秦桧,他后头还有人。你就事论事即可。”徐卫说出这话,看来是真把张浚当作朋友。
张德远显然也理解到了徐卫的良苦用心,叹道:“也是,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得讲究策略。罢,先尽力争取让相公你出山,否则陕西就乱套了。”
“这个倒无妨。”徐卫轻笑道。“我在你面前说句实话吧,我如今只是年过不惑,辞职归隐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一是避祸,二是不希望我牵连旁人,也不希望因为我,把川陕大好局面毁于一旦。所以,个人荣辱,暂时放在一旁,以大局为重。”
不可否认,徐卫说的全是实话,是心里话。但是他说的,和张浚听到的,不完全一样。他说的“大局”和张浚理解的“大局”,虽然有重叠的地方,但并非完全一致,你懂的。
“唉,我与相公共事多年,这我还猜不到么?只是委屈了你啊,罢了,不说了。你放心就是,我到行朝自有分寸。”张浚答应道。
徐卫听了,这才放心些,又提醒道:“我今日跟你说的话,你可以在行朝讲,但不能说是我说的。尤其是女真人有可能会坐壁上观一事。”
“这我晓得,倘若我说是你讲的,只会再惹是非。”张浚频频点头。
两人在书房里说了许久,议论局势,各抒己见。徐卫这些日子确实也闷得不行,好不容易有个老朋友,还是个谈得来的老朋友到访,因此一直说到残阳渐斜,徐虎已经来请他二人用餐吃饭才暂时止住。
哪知,一上了桌,两人又谈开了。因为此间甚是清静,不怕隔墙而耳,又没有外人,所以他二人畅所欲言。张浚此时才发现,徐卫没有吹牛,这大河鲜鱼确是美味,沱泉美酒也着实甘洌!他一地军政长官,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但这种家常菜,才是最可口!酒喝至半酣,两人兴致都很高,回忆起当年那些峥嵘岁月,不禁神往。喝到后头,张浚已然没有斯文态,竟和徐卫一样高声说话,大力拍桌!
徐卫的家人很久没见他这般开心,便都叫徐虎去多给德远先生敬酒。张浚又扎扎实实把徐虎夸了一番,说此子他日前程不可限量!
正宾主尽欢之际,听得外头吵吵嚷嚷,徐卫打发儿子去看了,回来报道:“爹,两个着官服的人,其中一个是段知县,带着衙役兵军士上岛来了。”
徐九和张浚对视一眼,带着衙役军士?到此何为?这可是私人产业!这岛是徐卫买下来的!张浚似乎嗅到什么味道,脸色渐渐难看起来,绷着脸问道:“相公,这房产和小岛是……”
“是我买的。”徐卫答道。
“哼哼,那便有说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