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掩杀敌人,但因为事发得太突然,步军蜂拥追击逃敌,又一路抢夺战利,结果让骑兵根本无法施展。
当铁浮屠冲下来时,这位悍将指挥他的骑兵部队冲出人潮去,也根本顾不得会践踏到同袍。正是因为这个,他的部队没有被铁浮屠踩扁。当金军重骑势如破竹地往前冲时,他就率领着骑兵在旁边追赶。
等铁浮屠完全冲出人海后,还没有来得及停下,就被折彦野赶上。折家马军截住了铁浮屠,使其无法回头再冲。重骑兵最主要的作用,就是冲阵,如果跟轻骑格斗,显然不占优势。
可折彦野能截击铁浮屠,却无法顾及到拐子马。就在他们追击铁浮屠之时,背后,已经军败如山倒。方才发生在金军身上的事,如今转到了宋军,士兵们丢弃了战利品,甚至扔旧了自己手中沉重的器械,和身上碍事的铠甲,全力逃命。
折彦文见大势已去,无力回天,急劝折郡王赶紧撤离战场。作为主帅,折彦质深知此败他该负的责任,也不忍抛弃同袍,但场面已然无法收拾,在兄弟们的苦劝下,他只带着数百亲兵往淮河奔逃。他一走,折家军群龙无首,根本无法组织抵抗,纷纷溃逃。金军一路追击,所向披靡,只有折彦若和折彦野两人,引三千马军掩护在后,以使折家军免于灭顶之灾。
一直追到真阳县,因为彦若彦野两兄弟的断后,也因为不知道宋军虚实,更因为兀术守土为上的策略,金军放弃了继续追击。
折家军损失巨大,接近四万马步军,逃到淮河边的,不到两万千人,军需物资,武器装备,更是遗弃殆尽!折郡王不敢停留,指挥残军火速通过淮河。当过河之后,有人建议一把火烧了浮桥,以断绝金人进攻淮西之路。
所幸,折郡王没有被失败冲昏头,拒绝了这个建议。从当天晚上,到第二天,陆续有部队归建,最后统计兵力,得两万七千,也就是说,此役,折家军阵亡、失踪、被俘,达一万余众!这是一个巨大的损失,更不用说物资装备几乎全部折掉!折家军这回,真折了。
大败之后,军心浮动,人无固志,折彦质为防淮西遭到进攻,遂在淮河边布置防务。但金军似乎并没有进攻淮西之意,打扫了战场之后,便在蔡州扎了下来。
此时,一个严峻的形式摆在折郡王面前。怎么交待?怎么向朝廷交待?怎么向赵官家交待?
试想,天子此次绕过朝臣,直接向他发布北伐命令,可见天子期望之高,同时,也不难想象朝臣们的态度。当他们听到前线战败的消息,那将会引发何其激烈的争执!天子势必陷于被动,大臣们势必群起而攻!一旦追究起责任来,天子是不会有错的,错的只能是大臣!
这个责任,谁来负?当然是折郡王!几乎可以预见,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他!
此时,折彦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必须马上拿出对策来!但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痛,因为他好像没有什么借口可以找。此战的失利,不在于金军有多强,计谋有多阴,而在于折郡王的轻敌和大意,他应该负主要责任。
就在折郡王准备要自解行在请罪时,他的一位幕僚,一名干办公事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说是这次战败的责任,你一丁点都不能往自己身上拉,你必须得让别人去垫背!这个人是谁?神武后军都统制何蓟!
本来郡王你命令他七月底,八月初出兵,他到此刻还没来。正是因为他贻误军机,才使得金人调集重兵来攻,所以追击战败的责任,首先就是严办他!
另外,你也不能对朝廷说战败了,北伐玩完了。你一方面奏报失利的消息,一方面还要请求朝廷拨发粮饷军械,集结部队,以备再战。咱不管江西还剩下多少部队,但这个姿态一定要作足。尽管皇帝和大臣都绝对不会再同意继续北伐,但这个姿态,你一定要作足。朝中没几个懂军事的,所以,你不能让他们感觉到北伐破产了。
这个办法,虽然不算光明磊落,但折郡王却感觉拨云见日。重赏了这名干事,马上依照他的建议,上奏朝廷。除了报告失利的消息以外,又狠狠告了何蓟一状,指责他违背节制,贻误军机,导致神武前军孤师奋战,铸成大败。同时,请求朝廷再拨军械物资,准备再次北伐。
九月,杭州行在。
大臣们“罢工”的乱象,在皇帝和宰相们的努力下,渐渐平复,大部分朝臣已经回到各司各衙理事。只有少部分人仍旧揪着不放,继续吵着要休兵罢战,以免惹上祸事。不用说,言官跳得最欢,其中又以罗汝楫为最!
赵谌终于忍无可忍,让朱胜非下令,宣布罗汝楫“诽谤君上”的罪状,免去其一切差遣,交大理寺论罪。大理寺,是全国最高司法机关,官员犯罪,必由大理寺审核定猷。
罗汝楫被抓到大理寺关押,顿时在朝中再掀波澜。首先发难的,就是他所在的台谏的同僚们。能作言官的,一般比较正直,刚烈,敢说话。为了营救因言获罪的罗汝楫,言官们纷纷替他开脱。但罗汝楫诽谤皇帝,证据确凿,想给他作无罪辩护,显然不可能。
于是言官们另辟蹊径,上奏请求,将罗汝楫从大理寺提出来,关到“乌台”就行。乌台,就是御史台,因为汉代的御史台外,遍植柏树,很多乌鸦在树上筑巢,因此得名。宋神宗元丰年间,曾经发生过一起,主角就是大名鼎鼎的苏东坡。东坡先生当时属于跟变法派对立的保守派,他在给皇帝的上奏中,讥讽被王安石新近提拔起来的帮助变法的官员。结果惹恼了这些人,遂指责他诽谤新法,又从他过去的文章里逐字逐句搜索,断章取义,证明苏东坡一贯是坏分子。于是乎,这位名震千古的大宗师,被抓进御史台,关了四个月,天天被人逼着交待问题,写材料。
现在,台谏的官员请求把罗汝楫从大理寺转到御史台,就是借用这个曲故。因为,他们认为罗汝楫这是标准的因言获罪,应该由御史台内部先处理。
显然,赵谌不可能答应。于是乎,罗汝楫被关在大理寺,也是天天有人逼着他交待问题,让他写为什么要诽谤君父。如果说,罗汝楫能大义凛然,坚持到底,拒绝认罪。那么,不管他的做法对错,正少这个人还是有些硬骨头的。
可罗汝楫一旦被捕,就失了分寸。他根本没想到自己身为言官,就批评了皇帝几句,虽然是当着太上皇的面,但竟然落到了这么一个下场。一进大理寺,新任大理寺卿何铸,对他还算客气,没扔进大牢里,让他住在一间杂房中,每日好酒好饭招待。但惊慌失措的罗汝楫茶饭不思,终日惶惶。
被抓进去第二天,就认罪了。老老实实地交待自己出言无状,诽谤君父,实是有罪。何铸见他认罪,也不为难,综合考虑之后,判了罗汝楫一个“广州安置”,安置,就是监视居住。是大宋针对犯了过错的官员的一种处罚。
但审判结果报到皇帝面前,赵谌大为不满。他认为何铸判得太轻,罗汝楫的罪过,怎么可能只是“诽谤君上”,他还有更严重的问题!什么问题?赵谌亲自给他定性,挑拨两宫!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