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鲁不眼中精光一闪:“太尉言下之意,是说要和我朝联合共同抗金?是这个意思么?”
“这是我个人的意见,并不能代表朝廷。但我相信,若是宋辽能够重新联手,我方没有拒绝的理由。”徐卫言辞恳切。
“如果在下没有听错,太尉是说,南朝需要我们帮助?”那陈姓使者问道。
马扩盯了对方一眼:“足下没必要跟太尉咬文嚼字,寻章摘句。这不是谁要靠谁的问题,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共同的志愿,我们都需要对方的帮助。”
“早知如此,又何必……”
萧朵鲁不打断了同伴的话:“实不相瞒,我等此来,是奉了国主诏命。眼下,我军已经荡平西域,万邦臣服。只是历年征战下来,军中士卒思念故土,我主亦有重返东土之意。我们来,就是拜会川陕长官,希望能更切实地了解东土局势。”
这话一出口,马扩张庆不禁失望。原以来对方如此高级别的使团至陕西,多半是为了联合抗金之故,谁料,人家是来调研的。
徐卫也陷入短暂的沉默,一阵之后,点头道:“好!我当全力支持!诸位既然来了,也别急着走,在陕西盘桓一段时间,也可去四川看看。我就让子充全程陪同,如何?”
萧朵鲁不大喜,起身拜道:“如此,多谢太尉。”
徐卫也起身笑道:“今日中秋佳节,我就不多说了。已命馆驿为贵客准备酒水、果品、圆馍。诸位今晚就在此把酒赏月。”语至此处,意味深长地叹道“只是此间月再圆,也不如故乡美呐。”说罢,引两位下属告辞离开,萧朵鲁不也引同伴送至门外。
“此人声称自己是个粗鄙军汉,我看他明白得很。”
此后半月,马扩就陪着萧朵鲁不等人在陕西游走,主要是前往光复区参观,马扩向客人讲述了历次陕西战争的经过,着重强调此次反攻战役。在蒲津关,马扩指着浮桥告诉萧朵鲁不,不久前,金军就是从这里,在西军“非送”之下,退往对岸河东,陕西遂告全境光复。
萧朵鲁不等人还获准参观了军营,见识到了西军确实今非昔比。随后,他提出前住四川,拜见主持川陕事务的王庶,徐卫亦命马扩陪同南下绵州。
在他们参观陕西时,徐卫就已经把这事告知了王庶。所以,萧鲁朵不一行一到绵州,就受到了王庶热情接待。只是萧朵鲁不对他说的话,跟在陕西没什么两样。
八月时,徐卫再次上奏请求入觐。他倒不是真心想去杭州一睹天颜,而是因为自请入觐历来都是手握重兵的边疆帅守表明忠心的方法。历朝历代,对于手提兵柄,客观上能对〖中〗央形成威胁的边疆统帅都是非常戒备的。自请觐见一来可以上朝廷……宽心……,二来徐卫也想去杭州探探情况,摸摸底细。
九月上旬,他接到了来自行朝的诏命。赵官家让他在今年“防秋”以后,视情况而定”可前往行在入觐。
所谓“防秋”是古代军事术语。特指中原王朝在秋季的边疆地区加强兵力守备,防御少数民族趁秋高马肥之际入侵。
徐卫前一次自请觐见,赵谌没有同意,因为当时宋金和谈未成,陕西也刚刚收复。此次批准,是因为大环境的宽松。而且,赵谌也实在想见见这位统率二十万西军的封疆大帅。为了清除太上皇在军队中的影响力,他已经先后召见了汾阳郡王折彦质,太保何灌,少保赵鼎,大宋四大军事统帅,独差西军徐卫。
而且赵谌在诏命中还特别提到,让徐卫带着发妻张九月同去。这一度在秦州引起不小的波澜,张庆就不无担忧地对徐卫说,官家让你带家室去,莫非是对你不放心,要扣留家属在杭州作人质?
徐卫其实也有这个担心,但转念一想,扣留家属作人质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是这样,朝廷就应该让自己把全家都带去”何必只让带老婆?再说了,皇帝有明诏,你去也得去”不去也不得去,要真不去,就是准备造山…………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皇帝轻流做,明年到我家…………
九月初八,陕西制置司。
徐卫现在的差遣太多了,他是宣抚副使、制置使、经略安抚使、营田使、秦州知州”而且这些头衔都实的,不是虚的。但他终究只是一个人,不可能事事都亲力亲为。比如秦州知州衙门,他这一两年几乎就很少去了”事务都委给司录和通判。秦凤经略安抚司,他虽然没放手,但却提拔了军功卓著的原凤翔府兵马总管张宪,充任秦凤帅司兵马副都总管,又提拔吴磷作经略安抚司参议,为他分担。
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制置司。因为这是唯一直接统管西军的机构,而且对帅守一级的官员都有处置之权。尽管名义上,绵州方面才是川陕最高权力机关,但在实际运作中,陕西制置司却在总兵务。
在制置司二堂里,徐卫正召集本司参议刘子羽,参谋马扩,主管机宜张庆,和刚升任制置副使的吴阶议事。
“我预计下个月中旬,启程往行在,离任期间,晋卿总制置司事务,彦修和自常协助。帅司方面,你们也关照一二。此去,少则两月,多则三月,就劳诸位费心了。”
“相公只管宽心便是。”吴晋卿笑道。
刘子羽和张庆也领命,独马扩没人搭理,他问道:“太尉,卑职……”
“我这正有件要紧的事,跟你有关,只是一时不决,要听听你们的意见。”徐卫举手道。
马扩立即追同道:“何事?”
“你们看,萧朵鲁不等人已经回到陕西,近几日准备启程回国。他们在川陕两地转了这么久,相信对局势已经有详细地掌握。本来,我以为他们此行走带来了耶律大石的讯息,哪知人家就是来调研的。不过也无妨,这也算宋辽之间,中断十多年后正式开始联系。本帅现在琢磨什么呢,据萧朵鲁不说,现在契丹人已经在西域安定,兵力雄厚,士气百倍。如果能和大石联手,这对于我们驱逐北夷,恢复故土是有莫在帮助的。可人家不肯表这个态,我们是不是应该主动一些?”
马扩最有发言权,他沉吟道:“大石乃世之枭雄,若得他相助,当扭转敌我双方的态势。算上这回,对方已经跟我方接触三次,而我们从来没有人去过西域。卑职认为,确实应该主动了。”
“现在党项人也对女真人不满,若我三方能联合,金人就是再强,也难以抵挡。
现在,我们跟党项人已经搭上线,若能再拉拢契丹人,最好不过。我建议,也别选时间,就乘萧朵鲁不等人回国之际,我方派出使者与其同往。人家不肯说,我们自己提出来嘛。”吴阶道。
“兹事体大,是不是上报朝廷一声?”刘子羽提醒道。
“不必,宣抚处置司有便宜行事之权,再者,我下个月就去江南,到时当面禀报就是。我所担心的是,此去西域,路途遥远,一去一来,异常艰苦,恐怕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能担此重任者,一要体魄强健,二要意志坚定,三要才干出众,皿要处事灵活,纵观川陕两地,符合这个条件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马扩,看什么呢,说的就是你!
马扩沉默了,当年出使金国,促成海上之盟,联金攻辽的就是他。此事,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争议,曾经被国人所憎恶。如今,一个改正错误,将功补过的机会就摆在面前。但自己虽然符合太尉的条件,恐怕却不是合适的人选。这段时间陪同契丹使者,可以察觉得出来,人家对当年的旧事,还是非常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