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致仕退休这个话题。但是宣抚司里,像徐处仁王庶这种老前辈,哪个不是经常说起这个话?也没人当真,但观徐宣抚今日态度,似乎不是在开玩笑?
川陕宣抚处置使,可以说是如今大宋国内,权力最大,辖区最广,管军最多的差遣。一千多万军民的父母官,这是什么意义?徐处仁如今一句话要退,那谁来接手?谁又有那个资格接手?
“常德,依我看,可以复函徐宣抚,西军进退让他视情况而定。
毕竟他在前方,熟悉情况,宣抚处置司还是不要多加干涉,你意下如何?”徐处仁问道。
徐良走了神,徐处仁却也不多说。他虽然是个忠厚长者,但却是作过宰相,在宦海中沉浮数十载,看人还是有些眼光的。徐六在想什么,他大概猜得到。
果然,他刚刚想起身回案桌,徐六开口了:“宣相,这几年来,相公呕心沥血,经营这川陕两地,劳苦功高。别看如今徐制置光复陕西全境,若没有相公在背后鼎力支持,他纵是有通天之能,也绝难办到!川陕可以没有徐九,却离不开相公。相公若是致仕退休,谁又能主持大局?”
徐处仁轻笑一声,叹道:“这却轮不到老夫操心,若是朝廷看高我一眼,多问一句……”
徐良眼睛都不眨一下,直视着对方,等待下文。徐处仁若是致仕,与李纲和父亲都不同,后两者都是被迫下台,但他是自请致仕。他一旦从川陕长官的位置上退下去,朝廷必定询问他继任人选,这是毫无疑问的。
“我却也不好说。”徐处仁笑道。
徐六脸上分明露出失望的神色,他也不怕对方看到。本来,在他猜测中,徐处仁一旦致仕,朝廷若问他继任人选,他多半会在川陕宣抚司里推荐。
徐良最希望徐处仁推荐的人选,就是现在的宣抚副使,王庶。可没想到,对方一句“不好说”把话题给挡回来了。正思索时,又听徐处仁道:“大战广毕事务繁杂,我纵使想清闲,也得收了尾才走。”
徐六听出来他言下之意,轻咳一声,起身道:“那下官这就去命人复函徐卫。”
建武四年十一月,在同州光复以后,关中平原上就已经没有战事了,西军还在作一些收尾的工作,但徐卫仍旧把十万大军屯在同州,暂时没有撤回去的意思。
十一月中旬,他率领多位要员由同州进入廊州,重临当年的战场。嘟州是西军的失心地,昔年那一仗,数以万计的西军勇士魂断此地,如今不能安息。徐卫这次来,不只是凭吊,更要还清一桩欠债。
当年血战之后,金军一直追杀宋军到坊州边境上。勒兵之后,金军将阵亡西军将士的遗体堆积成来,筑城“京观”。所谓的“京观”就是指为了炫耀武功,集集敌尸,封土而起的高冢。史书中常提到的“坑杀”就是这个意思,并不是指将俘虏挖坑活埋。
徐卫到达嘟州后,命部队起出忠烈遗骸,集体掩埋,立碑为志。并亲自宣读了祭文,又向阵亡英烈告知了西军收复全陕的消息,以求得英灵安息。
当他廊州回到同州时,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一日,徐卫本在朝邑县里处理一些善后事务。同刚刚城所在的冯翊县虽然光复,但他不喜欢住在那里,仍居朝邑。
“宣抚相公,府外有人投来拜帖。”一名亲兵入了房,报告道。
拜帖?徐卫有些奇怪,若是故人来访,那不用着拜帖,通传即可。既用拜帖,说明是生人,而且对方还比较讲究。他本以为是本地的乡绅之类,因为手里活太多,没有见客闲心,遂道:“你识得字,替我看看,若是本地头面之类,去回绝了他。”
那亲兵展开拜帖一看,顿时色变,合上帖芋惊道:“西京留守,判耳南府秦桧!”
秦桧?这个名字徐卫是绝对不陌生的,但那是他前一世。这一世来到宋代,虽然知道秦桧在朝为官,但几乎没有任何来往,甚至面前没见过。只前些时期听闻,说朝廷派了一位曾经作过参政的高官来坐镇河南府,负责修缮皇陵,那人便是秦桧。
此外,便是偶尔与徐六谈起朝中局势,听他说秦桧一直是主战派大臣,又是三叔的坚定支持者,让徐卫觉得很不可思议。如今秦桧从洛阳跑到同州来,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