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仲等人认为,由于徐绍的行为,导致西军主力遭受沉重打击,丢失大片领土,罪大恶极说不上,但责任绝对逃不过,应该严办。建议把他贬到外地安置。
赵桓经过再三考虑,给徐绍挂了个闲职,没有再深究此事。原因嘛,当初朝廷并没有明确要求徐绍要怎么样,但他一回陕西,就准备反攻牵制,缓解南方的压力,动机是非常良好的。再说,宋金实力差距在那里摆着,如果追究徐绍损兵折将,丢失土地城池的责任,那中原江淮也丢了,怎么说?都严办?
耿南仲见徐绍过了关,很不爽利,又指使人揪住徐卫。说徐九在反攻中任都统制,总管全军,战败之责他应该负吧?建议解除徐卫兵权,给他个闲职。
赵桓却觉得,徐卫总归还是太年轻,志得气满,轻敌致败,过错当然是有的。但他和姚平仲在战败之后,迅速收拢兵力,坚守凤翔府,挡住了金军入蜀的步伐,过是过,功是功,还是要分清楚的。此时,朝中百官也是一片反对之声。说徐卫久在陕西,熟悉军情,不能一棍子给人打死,陕西还是要依靠这些年富力强的将帅。甚至连跟耿南仲一个鼻孔出气的黄潜善,也替徐卫说话。
虽然朝中意见都不支持解除徐卫兵权,但前线将帅打了败仗,不处理就无法严明军纪。最后的结果是,徐卫被降三官,充利州观察使,从正三品,降到了从四品,还仍任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对姚平仲等西军战败将领的处理,都比照徐卫的标准。
陕西的事情一处理完,行在的地点争论也有了结果。既然西军大败,元气已伤,那到兴元府就什么意义了,朝中一致通过,去杭州。
这年五月底,赵桓率宗室百官,离了福建,前往杭州。因赵桓身体原因,行程极慢,一路走走停停,一直到八月才抵达目的地。到了杭州之后,皇帝仍旧没有精力处理朝政,军国大事多决于耿南仲等人,恰好折彦质又上书请辞枢密使被批准,出为江南西路宣抚使,带着折家军到江西练兵去了,朝中一时唯耿南仲独大,就此种下祸根。
陕西,秦州,秦凤路经略安抚司。
自金军退兵后,徐卫整顿残部,几个月时间,他几乎把自己的防区走了一个遍,迅速摸清了秦凤一路的情况,将部队妥善布防。并会现部下,吸取鄜州战败的教训,用心练兵。鉴于凤翔府特殊的战略位置,徐卫和吴玠马扩等人考察之后认为,要守住凤翔,有两年事情必须干。
第一,就是凤翔城防体系必须更新加固。最好是按照当初河东平阳府的格局加以改进。
第二,单纯依造凤翔城来抵挡敌人攻势,是非常消极被动的。当初他阻击金军的那处朱记台,地势险要,控扼渭水,应该加以经营,在那里兴建关隘壁垒,造永久性工事。
如此一来,金军想要占据凤翔作为前沿基地,一进来就会撞上朱记台,就算绕道,也还有凤翔城,有了这两个支撑点,凤翔防务就牢靠得多。金军想借此入蜀,绝非易事。
他就此事,上报了陕西宣抚处置司,要求拨给钱粮物资,筑城,建关。主持陕西军政的王庶对他这个想法非常支持,非常赞同,可问题是,现在陕西拿不出钱来因此,他好言宽慰紫金虎,再等等吧,等明天缓过劲来,先办你这件事。
“明年?万一在我们防务布置妥当之前,金军又来了呢?这事是能等的么?”马扩把宣抚处置司的复函往桌上一拍,不满地说道。
正襟坐在椅上的吴玠也觉得不可思议,说道:“人手凤翔不缺,那许多从东南随官军撤过来的百姓,衣食都没着落,只要有活干,不说工钱,管饭就行。哎,这大帅在公文中说得非常清楚啊这点钱也没有?几个月前,从凤翔运走的钱粮物资,拿出一丁点来,也足够了吧?”
徐卫闻言叹道:“现在局势艰难啊,最恼火的,莫过于姚平仲他们。出来四万精兵,回去万把残部,他那里才正是用钱的地方。没办法,缓一缓吧。不过,子充的话很有道理,虽说宋金刚刚议和,但处在你我的位置,我们应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金军随时有可能卷土再来”
马扩摇了摇头:“这一回,元气大伤,不是两三年能够恢复的。”
正说着,外头士兵报道:“大帅,宣抚处置司徐参议到了。”
徐卫一怔,六哥怎么来了?当下起身去迎,刚至堂外,徐六已经进来,远远执礼道:“徐经略。”
“徐参议这是来视察?”徐卫还礼问道。
徐良上得前来,笑道:“视察不敢当,受王判驱使,往各路查访军情民意,秦凤自然是首要之地。”
“来来来,里面说话。”徐卫伸手请道。吴玠马扩二人当下告退离去。
到了二堂,徐卫的办公所在里,两兄弟坐下,徐卫亲自替堂兄倒上茶,双手呈上。徐良一见他这毕恭毕敬的模样,不敢去接,疑惑道:“九弟,你这是作甚?哥哥得罪你了?”
“这不是降三官,从四品观察使么?矮徐参议半级,你是长官,我自然要恭敬一些。”徐卫说道。
徐良苦笑着摇了摇头,接过茶来道:“你要求拨钱粮那事我知道,现在宣抚处置司也很难,实在拿不出钱来,你等一等。来时,王判再三嘱咐,让我见了你要解释清楚,等明年缓过来,先就办你这事。”
徐卫挨着他坐下,点头道:“我理解上头的难处,但明年可不要再推托了。”
“这是一定,你秦凤路处在抗金前沿,紧谁也不能紧你。”徐良抿了一口茶道。又说了一阵话,无非是例行公事,询问秦凤军情,徐卫自然如实回答。
徐良放下茶杯,环顾左右内外无人,趋身向前,低声道:“九弟,有个事为兄提前给你透个口风,你不要跟任何人说起。”
“何事?”徐卫问道。
“南方来了诏命,跟泾原有关。”徐良道。
心里一跳,跟泾原有关?那不就是跟大哥有关么?什么事居然惊动了朝廷?徐卫忽然想起,当日他赶往成州,见三叔离陕之前最后一面,当时三叔就提到了大哥,听他的意思,好像没打算和稀泥,莫非这回来的旨意,就是……
“你说。”徐卫点头道。
“大哥这回了不得,南边委任他为御营司都提举,接何灌的位子。”徐良一本正经道,说到此处,靠回椅去,“怎样,荣宠备至吧?”
荣宠?你这风凉话说得真不着边际他好端端在泾原当着大帅,手下数万雄兵,天不管地不管,何等自在?谁稀罕到南边去?整天俯首贴耳,谨言慎行?
不过,别说,这招还真狠明着吧,升了你,御营司是大宋方面武装之一,天子近卫军,御营司都提举,那就是头号军事主官,是至少带“太尉”衔的。可问题是,御营司成天在皇帝面前转悠,大哥在陕西呆惯了,他能过得了那日子?更不用说,现在的御营司,恐怕也不是安乐窝,秦凤赵点,府州折氏,谁听你的?
看来,三叔真为这事冒火了。如果不是他回南方去说了什么,朝廷怎会如此处理?这说白了,就是解除你兵权啊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