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人渡江了”
一声充满恐惧的呼喊炸响在镇江大街上仅仅片刻的沉默之后,熙熙攘攘的街市上突然炸开了锅男人们此起彼伏的询问声,妇孺们震惊的尖叫声响成一片,只有孩子们还不懂事的扯着大人的衣角问,什么叫金人?
镇江城里乱成一片,在外的百姓纷纷奔回家中,顾不得辛苦置下的家业,只收拾些细软,扶老携幼离了家,直往各城门闯去。那守护城池的官兵一见人群黑压压的冲过来,慌忙关闭城门,士兵们排成人墙,挺着长枪阻挡人群靠近。这一举动,让惊恐失措的百姓们找到了发泄的地方。人们高声叫骂着推挤着冲突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这些当兵的虽然得了命令阻止百姓出城,可并没有谁命令他们把刀口对准平民。一见人潮撞过来,只能横了枪杆,拿身体去挡。
“这些个贼配军不去杀金狗,却来阻我等逃生,是何道理冲过去”有人情绪激动地煽动着。
百姓们象海浪一般,一浪高过一浪,冲击着士兵血肉之躯组成的人墙。军官提着刀高声喝斥根本不顶用,求生的本能让人们失去了理智……
乱象一发不可收拾,镇江府各处城门人满为患家境殷实的,有车有马,普通人家则背着包袱,抱着孩子,还得护着老人,在那城门之前不停地冲击,推挤尖叫声,叫骂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
禁中
皇宫里似乎也受到了外面的影响,随处可见夺路奔走的内侍宫娥和全副武装的士兵。一群穿着朝服的官员们从宣德门匆匆入宫,不论文官武臣,俱是风风火火,边走边激烈地讨论着什么。不时有官员加入行列,都投资政殿而去。
“赵鼎”
有官员喊了一嗓子不少官员寻声望去,果见代理宰相职务的参知政事赵鼎正和“提举御营司”何灌自后头过来。当下,这数十名官员大多停住脚步,甚至调转方向,冲他二人过去
何灌一看势头不对,赶紧欺身上前挡住赵鼎,直面汹汹而来的人潮他早出双手,作劝阻状,大声道:“诸位同僚,有话……”话没说完,愤怒的官员们已经一拥而上,将他二人挤得东倒西歪
“赵参政当日耿相与我等劝官家撤离行在,是你们左右了官家如今金人已渡江,行在危在旦夕你还有何话说祸国误君之贼”
“你何灌自侍有拥立之功身为武臣,却历来飞扬跋扈与赵鼎等辈兴风作浪蒙蔽圣听”
“我等稍后奏明官家,将此二贼罢官审问”
“说得极是还有枢密使折仲古身为西府首脑,掌天下兵务,竟如此昏聩”一片怒潮扑面而来,便是何灌赵鼎这般人物也招架不住
折彦质与御史中丞秦桧等几位官员刚好进了宫,远远望见一群人挤作一团,也不知在争论些什么。秦桧远眺一眼,顿时色变:“折枢密,苗头不对我等换条路走”
折仲古定睛一看,首先发现了何灌,再一看,又看到了赵鼎。他二人被挤在当中,百官群情激愤,都在喝骂他二人。
面色一沉,这位年轻的枢密使道:“为何要改道?我堂堂西府之首,行事光明磊落,何惧谗言?你等若怕,自投别路”语毕,大步而前。当时,便有数人追随他而去。秦桧站在原地,眉头紧皱,片刻之后还是跟了上去。
“国难当头你等先自内讧,岂是为臣之道”折彦质出身将门,练武之人中气十足这一声吼,如惊涛拍岸,乱石穿云,顿使混乱的场面渐渐消停下来。
可“真诚”地将他们当作误国误君之“奸侫”并没有给他面子,矛头立即就对准了他。看着情绪失控的官员们冲过来,那枢密院几位同僚忙挡在他面前,折彦质一把推开,全然不惧地面对一众同僚
“折枢密城中已在疯传,言金人过江你父折可求何在?江中水师何在?你的三道防线何在”
“亏得还是将家子只会夸夸其谈我们都被他诓骗了”
折彦质平素里温文儒雅,可此刻,他完全不象何灌与赵鼎那般退让。而是抗声喝道:“你们当中,有谁亲眼看到金人过江给我站出来”
“满城都在风传,岂能有假瓜洲守军溃逃过江,难道不真?事已至此,你还想狡辩”
“瓜洲渡控运河入江口,此地一失,行在还有什么可以依靠的”
折仲古大声吼道:“江中水师乃本相亲掌直到此刻,枢密院并没有收到金军入江的消息你等乱传谣言,是何居心为金人作内应么”
他寸步不让的举动,激起了一些主战派大臣的血性,纷纷出言相助。一时间,那资政殿前的广场上,大宋开国一百多年来未有的场面出现了。满朝文臣几乎泾渭分明地划作了两派,激烈地指责,质问,甚至叫骂。只有少数人远离人群,站在一旁,大摇其头……
消息飞传入禁中,皇帝赵桓闻讯大惊立即派遣内侍前来召诸大臣到资政殿面君。当下,那群情激愤的大臣们边走边骂,都投资政殿而去。
这处宫殿,是天子召见百官,接见外邦使臣,交换国书的所在,是国家最高权力中心的象征,何等庄严?可满朝文武入得殿后,仍旧不停,吵得那资政殿跟骡马市一般
赵桓从屏风后出来,一直走到御座之前,那满殿文武仍旧吵得不可开交内侍几番阻止都不见效,气得赵官家拿起一方砚台往御案上狠命一砸
一声巨响终于让吵得面红耳赤的大臣们回过神来刹那之间,殿中落针可闻
“卿等皆国家之柱石因何作此市井之态堂堂朝廷官员,竟如那坊间泼皮无赖一般,成何体统”赵桓罕见地发怒道。
赵鼎代理宰相,为政府之首脑,率先告罪道:“臣等无状,惊扰圣上,望乞恕罪。”
“望圣上恕罪”众大臣七嘴三舌地附和道。
赵桓也没那闲工夫去多生气,坐下之后,百官正欲推金山,倒玉柱,行大礼。他却不耐烦地挥手道:“礼就免了卿等因何争吵?”
班中走出耿南仲,奏道:“官家镇江满城风传,言金人已渡大江。此刻,百姓动乱,皆欲夺城而逃”
赵桓一张脸顿时煞白金人已过长江这,岂非马上就要兵临镇江城下
折彦质被耿南仲抢了一个先,此时再不敢迟疑,急忙出班奏道:“陛下妨间谣言不足信臣掌江中水师,至今未收到金人入江的消息可见,确系谣言”
“折枢密当着天子面,你还在掩饰我问你,那瓜洲守军是不是放弃渡口,全部逃到江南来了?”耿南仲大声道。
折彦质神色不改,点头道:“确有此事,但……”
“瓜洲渡一丢,金人眨眼之间就将南渡请天子,火速撤离行在”耿南仲得了他这句话,立即向赵桓奏道。
“臣附议”“臣附议”“附议”
他一挑头,众多大臣纷纷附和,都请赵官家火速离开镇江府避祸金兵过江在即,若天子和满朝文武都困守此城,万一落在女真人手里,个人生死荣辱事小,国家无主,万军无首事大
这么多人主张立即撤离行在,从前极力反对的赵鼎、折彦质、何灌等人却没有再据理力争。不知是因为忌惮诸多大臣的愤怒,又或是其他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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