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点上来说,陕西北路招讨司指望不太上。仅靠自己这南路招讨司和远在西边的王倚姚平仲,就想收复全陕,还要进兵河东,三叔实在是操之过急了。
其次,原来历史上,张浚发动富平之役,再怎么说,人家预借川陕五年粮赋,钱粮上是准备充分了的。可现在的陕西,各项革新还在推进当中,粮饷也还在筹备,贸然发动大战役,实在不是用兵之道。
“各方面条件都不充分,但徐宣抚执意用兵,如之奈何?”徐卫向他的两个亲信问道。
“劝阻极力劝阻大帅,恕卑职直言,就目前情况,若执意发动攻势,后果难测”马扩这话虽然好像有些“耸人听闻”,但却实在。
徐卫摇了摇头:“若劝阻有用,也不会有今天。早在返程的路上,本帅就已经再三劝过了。你们不知道,当时,徐宣抚还极力主张入援中原,这反攻金军,已经是退了一步。”
吴玠闻言,啧了一声:“难怪大帅要在宣抚处置司说那样的话,原来在徐宣抚看来,反攻鄜延,已经算是保守了。”
徐卫也很为难,明着说起来,徐绍是他三叔,好像沾了多大的光,占了多大的便宜一样。但实际上,现在这个事,如果没有亲戚这层关系,他倒好办一些,直接往死里顶。反而因为是叔父,有些话倒不方便说。
马扩扯着下颌的胡须,一会儿埋头思索,一会儿又抬起头来看看徐卫,似乎有什么疑惑。但这事干系很大,连他这有话直说的人也觉得要慎言。满腹的心思,以至于大帅和吴晋卿说些什么,他也没有留意。
良久,终于横心一条心,说道:“大帅,卑职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徐卫正和吴玠商量,如果非要进兵,怎么会才能更加稳妥,听他这么一说,点头道:“此间便只我等三人,但说无妨。”
吴玠也把目光投向他,我倒要看看你又想到啥啦?
马扩象还是有些担忧,欲言又止。徐卫见状,皱眉道:“子充兄,这不是你的风格吧?有话就直说”
马扩吸了口气,放下手来,轻声问道:“据卑职所知,徐宣抚和令尊等三兄弟,从前可都是在陕西带兵的吧?”
徐卫不明白他为何提起这个,只能点头道:“不错,当年先父三兄弟都在陕西任武职,有什么关系?”
“既然徐宣抚是武官出身,后转文阶,那他对军旅之事应该是熟悉才对。怎么会作如此决定?先前听大帅言,徐宣抚之前还执意坚持要入援中原,说句不敬的话,就是不懂军事的文吏,也知道此举凶险万分,但徐宣抚居然再三坚持,还要大帅百般劝说才放弃?结果放弃了入援中原,马上又提进兵鄜延?这是不是有些……”马扩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吴玠听了,也觉得蹊跷,脑中突然一亮,对了正考虑要不要对徐卫说时,已听大帅道:“毕竟徐宣抚来陕西不久,情况还未完全摸透。罢了,事已至此,走一步算一步,你们先去吧。”
吴玠马扩前脚一走,徐卫一巴掌就拍在案上。刚才马扩一番话点醒了他,让他终于想明白一件事情。
徐宣抚从在镇江行在开始,就说“入援中原”这话,一直说到陕西。当时,自己还认为,这是三叔忧国忧民,乱了分寸,因此百般劝说。在他放弃此议,转提反攻鄜延时,自己虽然知道也不可行,但已不好再力争。
可现在才算明白,三叔这么作,并不是他真的想支援东京留守司。而是象作生意一样,故意先喊一口高价,等着自己去砍。他提入援中原,就是为了让自己在他提出反攻鄜延时不好再说什么
而现在三路西军里,大哥本来就有些象驼背仰面摔,七拱八翘,不太听使唤,并且跟自己关系很好。西路的王倚虽然没什么交情,但姚平仲跟自己有些渊源。这两路都盯着我徐九,我的举动就是他们参考。只要我奉命了,他们就算有想法,至少也得作作样子。
而且现在想一想,三叔让自己在宣抚处置司,当着众官的面代他将进军鄜延这话说出来。也不是因为什么,自己是武臣,说出来更加可信。完全是为了堵我的后路,不让我有后悔的余地
试想一下,作为南路招讨使,当着陕西同僚的面,你自己说的西军只剩反攻鄜延一条路可走,事后你又反悔,这合适么?
唉,三叔啊,你叫我说什么好?
徐卫此刻确实有些郁闷,有些生气。他不是气徐绍跟他使手段,而是气自己。你说,自己原先也是在江湖上跑的人,坑蒙拐骗,尔虞我诈那一套见得多了。为了利益,就是亲戚也骗,没什么稀奇的,而且亲戚最好骗可自己穿越之后,已经是两世为人,怎么还遭这道啊?尽管,三叔这么作,不是为了害自己,只是让人利用了一把,那感觉不太舒服。
哎,镇江行在不是说让陕西“审时度势,相机而动”吗?这就给了咱们足够的自由,为什么三叔非要去反攻鄜延,甚至还说什么进军河东之类的话?如果他是一般文臣也就算了,我就当他是不懂军事,只从政治上考虑,瞎热心。问题是,他本来就干过武职,知道这里面水深水浅,还义无反顾的一头扎下去?这说不过去啊。
是怕中原打得太惨,而西军没有行动,他无法跟镇江行在交待?所以硬着头皮也要上?这也不像三叔行事作风吧?在自己的印象里,他可从来都是藏巧于拙,城府极深的人物,不会这么冒失的。
现在自己整了个骑虎难下,当着宣抚处置司那么多同僚的面把话说出去了,这叫覆水难收,再翻脸反对,那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可要是就这么顺着三叔去攻打鄜延,搞不好又是无功而返,毕竟这回女真人可是有万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