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
得苍天之独厚,似乎一切的“好”都聚在了江南。虽是五月夏始,非要说草长莺飞,落英缤纷未免牵强。但江南水乡特有的那股“柔”,让徐卫这个长时期呆在西北边陲的家伙感觉到了另外一个天地。
渡过长江时,他还曾经意气风发地吟了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追忆了当年周公瑾故事。但一到镇江府,他却有陷在温柔乡的苗头,当然,和女色无关。
到了行在之后,报个到,官家和有司长官都还没有召见。倒是三叔徐绍在他抵达的次日也如期而至,今天已被召入禁中。他闲暇无事,在馆驿里闷得慌,遂外出走走。镇江府原本就是繁华,行在迁来此地后,越加热闹鼎盛。行走于镇江街市上,但见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好一片太平盛世
南方人惯于安逸,不似北方那般疾如风,烈如火。随处都能感觉到那份恬静的悠闲。作生意的笑脸迎客,逛大街的随兴而走。紧张这个词,绝不会在此地得以体现。徐卫看得最多的就是笑容,无论男女老少,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都是同样的愉悦。似乎,战争离他们很远……
“这还真是个过日子的地方。”徐卫不禁笑道。他的装扮在镇江城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此地无论何等身份,俱锦衣华服,便是那街边摆个摊卖小吃的,围裙后头也穿着件丝衣。而这位徐招讨,穿件黑色直裰,上上下下收拾得利利落落,走起路来风风火火,人家一打眼就知道他是从外地来的。
好在,徐卫似乎也发现了自己节奏过快,遂放慢脚步,随兴逛了起来。镇江府地处要冲,商业繁荣,一条街走到头,几乎全是商铺。货品更是琳琅满目,遍及南北,甚至还有海外泊来的东西。
徐卫这会儿就站在一家布行里。这本不是他该来的地方,因为店里除了他和掌柜伙计,其他清一色的女眷。
“官人,四川的蜀锦,苏州的刺绣,两浙的丝绸,您随便看。若不满意,这还有外洋来的。”店主东并没有因为徐卫的“低调朴素”而有所区别对待,一样的热情。
这来一趟江南不容易,正巧今天有空,不如买些回去,送给娘子和姐姐嫂嫂,也让她们高兴高兴。蜀锦陕西就有,徐卫遂挑了几匹刺绣丝绸,随口问道:“多少钱?”
店主东本来以为,这个客人恐怕只是来随便瞅瞅,没打算要买。只是本着职业素养,笑脸相迎,可没想到,人家点货交钱当即笑mimi地清点了一番,回答道:“共计一百八十六贯,零头就免了吧。”
一百八十贯,在陕西,你可以呼朋唤友,连着下一个月的馆子,而且天天不重样。但在这儿,就值几匹布。好在徐卫不差钱,从腰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柜台上。店主东一看,眼睛都黄了,能不横么?
这市面上,最常流通的是铜钱,一些时候也有白银,但黄金是非常少见的。没想到这外来客出手倒还阔绰因为平常不按黄金结算,因此店主只能请徐卫稍等,小跑着进到里间拿了秤出来,仔细把重量称好,换算准确,然后捧着几大锭银子赔笑道:“官人,您就费些事。”
这大热天,徐卫就穿了身衣裳步行出来,没带包,没骑马,也没有随从。看着几匹布和那几大锭银子,牙疼似的咂巴着嘴,最后索性道:“算了,你派个人送到馆驿去,告诉他们,就说东西是姓徐的就行。”
馆驿?难怪,原来是作官的。店主东满口应下,一边打包一边道:“官人放心,稍后便派人送去。”
徐卫嗯了一声,正要出去,忽闻一股脂粉气扑鼻而来,还没看清人,就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道:“掌柜,上回我看那匹苏绣取来。”
徐卫定睛一看,是个二十多岁的**,圆脸,娥眉,小巧的鼻头配上一张小嘴,很是有些韵味。衣着光鲜,惹人侧目,连他也不禁多看两眼。陕西那地方,受环境影响,姑娘婆姨们个性都是大咧豪爽,长相也是大气,却无江南女子这般风韵。
“娘子说的是……”店主东疑惑着,突然把手一拍,叫声不好。“对不住对不住那匹苏绣,已经让这位官人买下了。”
那**也没看徐卫,就瞧着在柜台上还没有打进包的那匹苏绣,一把抓了过来:“那怎么成?上次打过招呼,让你留着,如何能卖给他人?多少钱?”
店主东顿时面露难色,就算是寻常客人,这东西已经卖出去就是人家的,如何能往回收?更何况,这位客人还是作官的,怎敢得罪?遂赔尽小心,试探着问道:“小娘子,这匹绣已经售出,断无收回之理。要不,你看看其他的?再不然,等上半月,有新货到,我亲自送到府上?”
那**将东西紧紧抓住,摇头道:“等不得,说,多少钱?”
遇着这么难缠的客人,店主东有些着急,他是绝计不敢去跟徐卫商量,只是一个劲地求那妇人,无奈对方死活不答应,而且从头到尾就不拿正眼看看到底是抢了谁的东西。这行横,估计有些来头。
店主急得不行,连旁边的客人来过来相劝。说东西人家既然已经买了,你何必强夺?等些时日又何妨?那小娘子脾气倒倔,死咬着不松口。店主满头大汗,偷偷瞄了徐卫一眼,目光一触及对方,也赶紧闪开。
他这一看,本来是看看徐卫发火没有。怎料,却听对方道:“算了,既然她喜欢,让给她吧。”看那女人泼妇一般的行径,他才没闲心惹这些是非,谁跟个婆姨一般见识?
“哎呀多谢官人多谢官人您放心,新货一到,我亲自送来小人马上退钱”店主东如获大赦,松了口气。
“不必了,东西送来就行。”徐卫说罢,抬脚就往外走。
“谢了。”背后传来那**的声音。
徐卫回过头去,轻笑一声,也没说什么,继续往外行去。可那**在徐卫转过头来那一刹那,依稀看到他面容,心里不由自主地猛跳一下和花痴无关。
难道眼花了?看错了?心中一动,也顾不得什么苏绣,快步追了上去,一直绕到徐卫前头仔细打量。倒把紫金虎弄了个满头雾水,这女人有病是吧?哪有妇道人家大街上追着汉子看的?
徐卫这会儿脾气也上来了,干脆堂堂正正地站好,面朝那**,让她看个够。我倒要瞧瞧你能不能看出一朵花来。
是他就是他那妇人心中大震,转头钻进店外的一顶轿子里,催促着轿夫赶紧走。徐卫看着她远去,心里犯了嘀咕,怎么着?认识?不会吧,我头一次到江南,没认识的人啊,准确地方,没认识的女人。
当下也没多想,出了布行之后,漫无目的地闲逛。
街上行过一顶官轿,徐卫本没在意,但那轿子突然停下,侧帘掀处,一人从轿中打量着他,出声唤道:“子昂?”
徐卫寻声望去,看清那人是谁后,上前执礼道:“多时不见,大人向来可好?”
你道他是谁?当初夏津县的父母官,如今的副相黄潜善笑道:“我还以为看错了,你堂堂招讨使,怎地在街市上闲逛?还有这份雅致?”
“到江南么,不游玩游玩岂不虚了此行?大人这是往何处去?”徐卫笑道。
“官家召见,正往禁中去。对了,你叔父徐宣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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