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而且,九弟与金贼对峙于关中平原,恐怕也脱不开身。”徐良点头道。
徐绍对儿子的意见没有加以评论,确如徐六所说,这件事若是派徐九去,定然办得爽爽利利,这并不是说徐大的才干比不上徐九,而是因为徐大与曲端怨恨颇深,一干起来,恐怕就收不住缰。
“金人此番动作悖于常理,关中平原对其有利,却弃而不用,反挥师环庆,可见其志不小。立即将消息知会老九,告诉他,若有机会,可便宜行事,不必等宣抚处置司批准。”良久,徐绍说道。
徐六听罢,知道父亲已经将人选决定下来,遂应了一声:“是,即刻就办。”
耀州美原县,宋军指挥大帐。一望无际的营寨中,巡弋的队伍往来不绝,而这座帅帐最是扎眼,一杆大旗竖在帐前,忠勇二字醒目,紫色大虎威武。不论是官是兵,行至帅帐前,都噤声缓步,不敢聒噪。
此时,帐内其有三人。秦凤帅徐卫却不在帅位,而是坐在下首第一张椅上,马扩在他对面,吴阶在他身旁。紫金虎正拿着宣抚处置司发来的银牌仔细地看着,片刻之后,递给身旁吴玠,一言不发。
吴玠看毕,起身来朝马扩递去,一面道:“这事看来蹊跷,实则都在情理之中。”
“哦?”徐卫把目光投向了他。
马扩接过了银牌,吴玠回座后解释道:“诚如大帅所言,此事,若我军败,于局势无大害。若金军败,则陕西全境光复在即。此一节,想必娄宿也清楚。因此另辟蹊径,转攻环庆。有慕容洧配合,胜负还真不好说。”
马扩看完了银牌,接口道:“慕容洧虽然作过环庆统制,但据说曲端入主环庆帅司时,王似的旧部被其拉拢者颇多。慕容洧以叛国之贼的身份,能翻起多大的浪来还是未知之数。不要忘了,他这回可是带着党项人来的。谁附和他,谁就是背国。”
吴玠看他一眼,笑问道:“那么依子充兄之见,慕容洧方入环州境,几处军寨的守将望风而降,作何解释?”
“这不奇怪,慕容洧既然起事,必预先联络环庆故旧。接下来,他兵临环州城这一仗才是至关重要的,是深是浅,一打便知。”马扩朗声道。
徐卫此时开口道:“环州是曲端的心腹张中彦坐镇,我料曲师尹必遣中彦之兄中孚驰援,慕容洧想打下环州来,难。”
马扩一拱手:“大帅所言在理。此次两路犯环庆,主要是看女真人。这一路,曲端肯定亲自出征,他的胜败,才是环庆的关键。曲端的手段,相信大帅和晋卿兄比在下更清楚。”
他的意见,吴玠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心里明白,曲端占着地利,那庆阳府境内军寨堡垒众多,易守难攻,金军恐怕占不到太大便宜。应该说,环庆之役,有惊而无险。不过,这就怪了,既然如此,宣抚处置司为何还在银牌中说,准备从泾原调兵,支持环庆的军事行动?又让我们秦凤帅司相机行事?
这一点,徐卫可能比任何人都看得通透。三叔刚走马上任,不同于李纲的是,他是武臣出身,后转的文阶,他非常清楚陕西现在的轻重缓急,统一兵权,是首要之务。现在西军只剩下四路兵马。大哥一路,自己一路,再加上环庆曲端和熙河王倚。
王倚一直比较低调,曲端则张狂已久。这个刺头,换谁来主持陕西军政,都必须要解决。大哥和曲端有宿怨,让他去驰援环庆,目的是什么?还用明说么?
当他把这层意思,含糊地点出来时,吴玠马扩二人立即就明白了。到底是作过枢密使,主持全国军务多年的徐相,一出手就不同凡响。换作其他人,恐怕还不敢轻易作这个决定。毕竟此事风险很大,万一逼得急了,曲端会作出什么事情来,谁也不敢保证。不过徐宣抚有他的优势在,现如今,他这个最小的侄子,手里握着六七万马步军,再加上泾原徐经略,两兄弟兵马一合计,超过十万。谁敢小觑?便是曲端有什么极端的反应,恐怕也很难成事。二徐一西一南钳制着他,东面是女真,北面是党项,曲师尹这回……
“大帅,我军控制着宁州,可直达庆阳府,怎么……”吴玠疑惑地问道。环庆一路,易守难攻,是陕西北部一个重要的支撑点,谁如果控制这块地区,不说稳如泰山,但进可图取鄜延,退则自保无虞,比关中平原稳当得多。怎么徐宣抚派泾原徐经略去,不派我们大帅?
“哎,军务大事,上头自有考虑,何分彼此?况且,泾原徐经略本来就在原州集结了重兵,由他出面也甚为便利。我军又正与金军对峙,分身乏术嘛。”徐卫轻笑道。对部曲话是这么说,其实他心里隐约也能猜到一些原因,只是不会说破罢了。
吴马二人听后,并无异议,便将话题转到关中平原来。现在局势大概已经明了了,金军在华州集结部队,摆出要与我军决战的态势,不过是装装样子。其根本目的,在于牵制我军,转移注意,以便他们溯洛河去攻环庆。
日前突然撤出华州,恐怕也是故布疑阵,让我们不知深浅,便不敢贸然进兵。以达到将我军牵制在关中平原,无法抽身驰援环庆的目的。既然如此,咱们是不是往前推进?去试试金军的深浅?
“卑职认为可行,金军在北边和曲端纠缠,我军便在关中平原突进!”马扩说道。
吴玠摇了摇头:“环庆的地势决定了大军无法展开。因此,进攻庆阳府的,可能只是金军偏师。其主力,恐怕还在鄜州以及关中平原。对方既然敢剑走偏锋去打环庆,必然在关中平原作了万全准备,‘铁浮屠’就是个例证。卑职的意见是,如果金军不主动进攻,我军还是不动的好。一切等环庆有了结果,再作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