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的意思。粘罕的职务是“国论勃极烈”,相当于大宋的宰相。所以,讹里朵这个职务,就是国相的第一助手,替他分担军政事务。(勃极烈是金国的一种集体领导制度)
粘罕的党羽见势不妙,飞报陕西。大金国相慌了神,我在外头拼死拼活,替大金开疆扩土,你们背后捅我刀子,派讹里朵来分我的权?顾不得陕西局势的复杂,也顾不得紫金虎张牙舞爪,带着军队火速回国。临行前,指定完颜娄宿经略陕西,韩常马五副之。
娄宿在粘罕走后,自知无力发动大规模进攻,遂专心固守,放弃宁、坊、邠,耀四州,只驻兵延安、鄜州、同州、华州,以及保安军,遣军屯田,并用张深出面,招降纳叛,企图稳固陕西东部。
此时,绥德的徐徽言,以及鄜府路的折家军,仍在坚持抗战。陕西方面通盘分析,认为这是把金军赶过黄河的好机会。徐卫厉兵秣马,专待开春,一旦补给到位,就要发动反攻。
为此,他将虎捷军种家军整编,按禁军编制,编全军为十军,每军五千人,设统制一员,副统制一员,掌控一军,统领五员,各领两营,都重编番号,各给战旗。其中一支,不属十军之列,号为“选锋”,归徐卫亲掌,有马军七千,集徐种两军骑兵而成。步卒五千,选剽悍善战之士充任,装备最为精良,被视为精锐。杨彦、吴璘、张宪、马泰、杜飞虎、杨再兴、徐成皆官拜统制。
至此,归徐卫节制的马步军,共计七万人,一跃成为陕西诸路帅守中,兵力最盛者。他不但暂时主持制置司,更获任秦凤路经略安抚使。不过,这件事情有利有弊。利的一面,秦凤乃英雄用武之地,如同种师中所说,秦凤有天下间最勇猛善战的勇士。且地势利于防守,可以作为根基。弊的一面,镇江行在为了给徐卫挪地方,把原秦凤帅赵点调往行在任职。这项人事变动,不仅调走了赵点,也抽走了部队,秦凤一路所属的府州县军,都需要徐卫去布防。
正月,陕西诸司承诏撤往秦州。徐卫再三考虑,秦凤作为他今后的根据地,必须要有极为可靠之人去坐镇。而他现在又准备对付女真,还得扎在长安城,于是请示宣抚司王庶,由自己的兄长徐胜暂代秦凤帅守职权,拔给三军,以供护卫。
二月初,镇江行在派出割地使,分赴金军占领的府州协助割让城池土地以及安抚民众。在金军控制的延安、鄜州、华州、同州等地,进行得较为顺利。但在绥德,却出了意外。绥德知军徐徽言,拒绝献城,并处死入城的金国官员,以示抗争。娄宿闻讯大怒,将回来报信的南朝割地使一顿臭骂,命韩常率军万余前往进攻。
徐徽言毫不畏惧,抱定必死决心,率全城军民抵抵,并联络他的妻舅折可求,痛陈利害关系,请他引军来援。韩常作为攻坚名将,在长安城吃了大亏,却把气都撤在了绥德。率众猛攻,绥德城岌岌可危。然而,就在徐徽言以及绥德军民坚持抗战之际,在他们背后的麟府路折家,却遵照行在旨意,献城,撤军。使绥德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定戎,潼关。
一副让人疑惑的场景在这里出现。潼关的关城上,宋军旗帜鲜明,弓箭手扣弦按箭,只待发射。陕州守将姚平仲,全副铠甲,立在关头,朝虎视眈眈地望着关前的金军。对方约有千把人,面对宋军的耀武,祝若无睹。因为他们不是来打仗的,而是奉命,“礼送”折家军出境。
时近正午,从北面隐约传来马蹄声。无论宋金两军,都朝北眺望,但见人潮忽现。长枪如林,甲士如墙,都投潼关而来。威武的步军武装齐全,押运着车队快速前进。骑兵则负责断后,迤逦而前。
不多时,人声鼎沸,奉命南撤的折家军来了。姚平仲抬一抬,那关上的弓箭手们抬起了箭头,因为他们看到,在折家军的后头,还跟着一部的金军!这是“礼送”么?这分明是“押解”!分明是“监视”!
数骑飞驰而来,都着南朝官袍,至关下,向上唤道:“姚知州,请开关!”
姚平仲看也不看他们,直盯着后头的金军,大声道:“没有徐经略的钧旨,恕平仲不敢从命!”
下面宋官一听,都觉诧异。紫金虎身在长安,怎么还管到这里来了?定戎军可是已经沦入金人之手!又见数骑前来,为首一个威武不凡,正是折家主将,鄜府路安抚使,折可求。问明行在官员之后,向上唤道:“姚知州,朝廷限期达到,不可误了期限,还请速速开关。”
对他,姚平仲倒很客气,在关上抱拳道:“折经略,请稍待,徐大帅要亲自为经略送行!”
折可求脸色大变!什么?徐卫到来定戎?他现在可是一路帅守,金军恨之入骨,怎能以身涉险?折可求哪里知道,正月开始,徐卫已经派遣兵马,将金军逼退到渭河以北。
忽闻蹄声大作,又见西面尘土飞扬,姚平仲在关城上大呼:“徐经略到!”
折可求心头一震,赶紧对旁边的折彦野道:“传我将令,全军戒备,你要特别注意保护徐经略安全!”唉,紫金虎是怎么想的,这也太冒险了!
不多时,见百十骑风驰电掣而来,一杆大旗猎猎作响。众军望去,但见那“忠勇”军旗上,刺着一头紫色大虎!而这头虎并非张牙舞爪之状,而是前身伏地,按爪待扑,让人望而生畏。光看这面军旗,便知道,紫金虎到了。
果然,帅旗下,一将二十多岁,身着紫色官袍,腰里金带扎眼,上顶幞头,脚蹬革靴,骑匹雄骏的良驹,翩翩而至。再看那随行骑士,个个武威,人人剽悍,皆执长枪挂弓箭。金军一见,如临大敌!那等候在关下的金军一阵骚动,都向跟在折家军后头的部队靠拢,似乎要准备作战。
徐卫跃下马背时,金军已经全部后退,折彦野立时引军横在中间,保护他的安全。紫金虎却当没看见一般,只大声唤道:“折经略!折经略何在?徐卫前来送行了!”
折可求慌忙率兄弟子侄下马来,快步迎上。徐卫看到了他,在万军之中撩起衣摆就跑,到近前,折可求正待行礼,却被他一把抓住手,紧了又紧。
两人在平阳解围,定戎大战时,都有并肩作战之谊。如今再见,却是物是人非,不免感慨万千。折可求没空多想,疾声道:“徐经略为国重臣,陕西安危所系,奈何轻敌?”
徐卫手指北面金军,笑道:“就这些?”话音落时,蹄声如雷!再往西看,只看得洪流一般的马军蜂拥而至!
折可求看了一阵,重重点头:“徐经略所部,果是兵强马壮。”
“唉,那又如何?金贼猖獗,徐某本待与折经略共驰疆场,驱逐北夷,奈何……”
见徐卫嗟叹,折可求也很是无奈,遍视一众兄弟子侄道:“行在明诏,不得不从。想我折家,世受国恩,镇府州数百年,实在没料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离开。”语毕,摇头不止。
对于折家军撤离麟、府、丰三州,徐卫很不理解。后来马扩向他解释,鄜府折家,通常也被称作西军,但地理位置却属于河东。他们处在一处狭窄的角落里,北面和西面都是党项夏国,在河东沦陷的情况下,延安是他们唯一的后路。从延安沦陷的那一刻起,府州折家已经注定陷入绝境。而且还有一点至关重要,那就是,折家是党项人,非我族类。你徐卫可以冒冒险,想打一场打一场,但折家不行。他们本身有特权,自己设官,自己征税,这就属于瓜田李下。如果不遵从中央的命令,后果可想而知。金军恐怕也巴不得他们顽抗,好名正言顺地消灭这一支西军劲旅。
徐卫正是基于这一点,才事先将渭水以南的金军逼到北岸去。今天亲自来送,其实是为了保护折家,以防止意外的发生。
转首向北,见金军还在,心头不喜,召来徐成道:“你派人去知会金贼,就说我军今日前来非为作战,如果他们还杵在那儿,本帅不介意打一场。能再度与折家联手,是我徐卫的荣幸。”
徐成领命而去。
折可求看着他,笑道:“今日之陕西,除了紫金虎,谁敢口出这等狂言?”
徐卫轻笑一声:“罢了,此处也不是久留之地,折经略上路吧。到了镇江行在,见到折枢密,请代为问候。就说我徐卫,一直记得当年杞县劫粮时,他飞马来援之情。”
折可求应下,随即唤过几名军官,对徐卫道:“徐经略,这几人,都是麟府的马军悍将,想必大帅用得着。我这一去江南,不知何日能回故土,便留他几个,供大帅驱使。”
这份礼可不轻,折家因为是自己养兵,所以折可求有这个权力。徐卫也不谦让,因为精通马军战法的军官,正是他目前急需的,答谢之后,便送折可求上路,出潼关,往江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