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敌当前,京兆府三令五申,严禁惑众!侯三。平时你偷鸡摸狗,顺手牵羊的事没少干。哥哥们念在熟人的份上,不理睬,这回,可救不了你!”一个挎刀的衙差盯着那叫候三的泼皮直摇头。
“不是,二哥,二哥,我没!我真没!我,我,我不就是闷得慌,跟大家说个笑么?这,这,这不至于吧?”侯三那脸上又象是笑,又象是哭,边说边往后退。
“哼哼,跟我没说没用,你跟节级们说去吧。”那衙差说罢,回头对身后的军汉们道“弟兄们,拿人吧。”
话音落地,三五个军汉冲上前来,侯三也不敢跑,满城都是小徐经略相公的兵,往哪儿跑。被两名士兵扯定双臂。反剪到背后,这厮大声喊道:“节级!节级!小人冤枉!”
当兵的最实在,只顾执行命令,谁搭理他?当下押了便往外走,侯三跳着脚挣扎,扯着嗓子嚎道:“街坊邻居!给说句话!救我一救!”
当场围观的不下百十人,都自动给官兵让道,没一个替他说话的,叫你嘴贱!甚至还有人取笑道:“侯三,你这是顶风作案呐!得,搬砲石去吧。小徐相公可不管饭哦。”
却说这侯三被士兵押着,一路求爷爷告奶奶,说家中尚有老父需要照顾,抓了他老爹就活不成了。当兵的一句话也不跟他说,后来押得烦了,问衙差索了抓人的锁链,往脖子一套牵着就走。
这几日,官兵拿的人不少,都是些寻衅滋事,聚众斗殴,要么就是趁火打劫的,街的人都不觉得稀奇了,至多有相识的看到,说一声,咦,这不侯三么?
走了一阵,前面来了官桥,士兵们退到路旁让道。侯三还不依不饶地叫唤,那官桥经过之时,轿帘掀起,露出一位官人的相貌来。约有五十多岁,满脸褶子,眼睛微眯着,象是看不清一般,颌下几缕稀疏的胡须。看了几眼之后,放下帘子,往西而去。
不说官兵押了侯三去作苦力,却说这顶官桥本是要往提刑司去,那轿中官员却临时改道,让轿夫把他抬到了宣抚司衙门。至衙门前,正撞见宣抚司参议官马扩往外走,后者给他行个礼,口称:“见过万俟提刑。”
“嗯。”此人正是陕西提点刑狱万俟卨。提刑司主一路刑狱司法,其本职之外,还负责监察官员,属“监司”一员,位不甚高。但职权却重。见马扩跟他打招呼,也爱理不理,嗯了一声之后,径直往里而去。
路上拦个佐吏,问李宣抚何在,得知宣抚相公正接见长安城中士绅代表,安抚民心。便转道往花厅而去。至厅外,也不便直闯,托佐吏往里通报。得到的答复却说,让他稍等。万俟卨等了片刻,忍耐不住,又催佐吏去报。
正好里头说完了话,十余人步出厅来,个个都是愁眉苦脸。走路也跟有狗撵上来一般。没办法,城外正打仗,这长安城里每个人头上,都好比悬着把刀,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落下来。有相熟的还跟他打招呼。但万俟卨没空去闲扯,直入厅中,望定还坐在主位的李纲施个礼,叫道:“下官见过宣相。”
“万俟提刑何事如此焦急?”李纲倒沉得住气,这外头打得那般激烈,砲声隆隆,他却是面色不改。
万俟卨上得前去,说道:“宣相,下官来宣抚司时,在街上看见一幕,很是费解。”
“哦?哪一幕?”李纲问道。
“经略安抚司的士兵在抓人。”万俟卨这句话说得抑扬顿挫,满以为会引起李纲重视。
可后者听罢,却点了点头,然后没了下文。万俟卨一见,诧异道:“宣相习以为常?”
“可有不妥?非常时期,为城内稳定,必行非常之手段,万俟提刑何以如此?”李纲也诧异了。
“宣抚相公,这逮捕人犯的执法之权,什么时候到帅司手里去了?这拿人,该是京兆府差役的勾当,退一步说,京兆府现在是徐卫主事,他脱不开身。那至少也是我提刑司来主持,军队怎么能介入地方司法,胡乱抓人?置朝廷法度于何地?而且这不是个案,几日以来,帅司的官兵以‘煽动闹事’,‘聚众寻衅’,‘危言耸听’等由头抓了不少人,要这么弄下去,长安城就是徐卫说了算,这让诸司情何以堪?又置宣抚相公于何处?”万俟卨“义正辞严”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