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心希望金军去打曲端!最好把这腌臜泼才打得片甲不留!狗日的,叫你给何灌作急先锋,谋夺我鄜延!金军围延安,我就知道你不肯来救!老子现在降了金,粘罕若打环庆,我给他作向导!
“哦?却是为何?”粘罕问道。
“诚如耶律都统先前所言,若打长安,徐卫必然死战。国相有所不知,这徐卫是东京派驻陕西的武臣,他本不属于西军,其部队,也是近几年才招募,士兵大多是两河人氏,并非秦陇之兵。因此,同为东京派员的李纲,便是他的后台。金军若取长安,徐卫为保李纲,决不会退却。取环庆则不然,曲端为西军异数,诸路帅守都与他不和,打他,无人肯救。而且,此前环庆兵变,统制慕容洧率部叛投党项,环庆军是离心离德,攻之易取。”张深详尽地解说着陕西态势,耶律马五几乎一字不漏地向粘罕翻译着。
听罢之后,粘罕一时无言。坊州和耀州,若非要打,也能打下来,就是麻烦一些。若从同州一线进兵,迂回到耀州背后,你还是只能肃清坊耀西军之后才能安心去打庆阳府。否则到时让人堵住后路,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打环庆,就必须把紫金虎的部队全部赶到渭水以南。
如果打长安,倒方便多了,就在同州集结大军,一路冲过去,直抵长安城下。可问题是,马五说长安是前所未见的大城池,没二十万人想都别想,有二十万人也不一定能拿下。这话说得太玄,让人难以决断。
马五见他如此,又补充道:“国相,莫要忘了,定戎还有紫金虎的部队。若是攻长安,必然要扫除这个隐患,而定戎境内,可有华山之险。”
粘罕有些冒火,怎么哪儿都有徐虎儿的部队?这厮生来就是跟我女真为敌的?遂向张深问道:“紫金虎到底有多少人马?他是陕西六路里兵力最强的么?”
张深思索片刻,摇头道:“详细数字,卑职委实不知。只晓得徐卫任定戎知军时,扫收流民,编为乡兵,行屯垦之事。而且他的部队之前是可以自主扩充兵源,不受定额。因此,卑职估计,他手里兵力应该不少,四五万还是有的。”
“现如今他的哥哥徐原撤走了,长安周边除了虎儿军,还有其他部队么?”粘罕又问。
张深摇了摇头,徐原回泾原,曲端回环庆,我又投降了,现在长安周边,也就是徐九的部曲吧?
粘罕见状,便不再问。其实张深忘了一支部队,而且是一支声名卓著的部队,种家军!当初种师中从河东撤入陕西,部队是屯在凤翔府。后来他被任命为制置副使,部队又调到长安,再后,定戎会战时,又去了陕华。
张深所知的情况,也止于此处。他之后在延安听长安来的人说种太尉病重,已经不能理事,便猜测种师中的部队应该是改隶徐家兄弟之中哪一个了。因为徐家本来就是源自种家,而也只有徐家兄弟才能取得李纲的信任。
所以,当粘罕问他时,他便把种家军算进徐家军里,并不单独提出来。
就在金军这边紧锣密鼓制定作战计划时,长安那边也没闲着。徐卫突然决定据守长安,让李纲激动不已,迅速将这个消息发布出去,以求稳定军民之心。但要布置长安的防务,问题还很大,首要的,就是怎么给徐卫定位。
他本是陕华经略安抚使,现在要调他来守卫长安,而且现在京兆府境内就剩下他一个大帅了,种太尉又不能理事,所部也只能划给徐卫节制,你总得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差遣吧?而且奖罚分明是治军第一要则,他担这么大的风险,与长安共存亡,不升个一级半级的,他答应,他的部下也不答应。
这事把李纲愁得够呛,本打算不管徐卫的资历,把他升作都统制,总管诸军。可徐卫却拒绝了,说是自己还不够格。
其实徐卫很明白,都统制?统个屁!陕西这地方,你能统得了谁啊?统曲端,人家鸟你么?统徐家老大?人家是制置副使!统秦凤赵大帅?他才几个兵啊!统熙河王倚?隔着那么远,等我统到他,肉夹馍都凉了。
与其挂个都统制的虚名,不如给我来点实际的。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给李纲提了醒,也不知那个人是不是马扩,反正李纲最终决定下来,要给徐卫一个什么差遣了。
这天是七月二十,黄道吉日。在长安城外,一处旷野中,人声鼎沸,军旗飞舞,甲士如林,人山人海。一座高逾三丈的高坛巍然耸立!坛上遍插旗帜,每一层,皆有铠甲鲜明的武士执戈把守。
坛前五十步内,不许闲杂人等靠近。而五十步外,列着整齐队伍的将士们各执兵器,雄纠气昂!再外,则是长安的百姓们,扶老携幼出城而来!别误会,不是郭京之流又死灰复燃要在这里作法了。这座高台,叫拜将台,古礼中有“承坛拜将”一说,是不是出自刘邦拜韩信,不知道。
无论军民,尽皆欣喜。之前的“谣言”已经不攻自破了,陕华小徐经略相公一力担起长安存亡!在诸军都撤退之后,独率虎捷雄师拱卫京兆!不愧是徐彰的儿子!上了年纪的人,都还记得当年纵横边陲的西军第一虎将徐天甫。
徐卫此时远离人潮,与十余骑在拜将坛北面数百步之外。骑士们都牵着缰绳等候在一旁,徐六徐九两兄弟正谈论着什么。
“六哥此去,一路小心。”徐卫郑重道。
“这话该哥哥对你说,金军势大,长安就靠你了。”徐良拍着堂弟的肩膀道。他这是准备去泾原见徐大。徐卫虽然决定保住长安,但毕竟与金军兵力有所悬殊,为了保险起见,徐良自己提出来,往泾原去见大哥,跟他商量商量,是看回师,还是怎样。
徐卫点点头,转身看了数百步外如潮的人群,表现得十分平静。徐良一见,忍不住笑道:“我说九弟,你比我小七岁,却已经作到一路帅守,如今李宣抚又要承坛拜将,你就没点表示?”
徐卫苦笑一声:“救火的事,总少不了我,也不知幸与不幸。”
徐良左右一张望,靠前一小步,低声道:“民心可依,长安军民之前饱受惊吓。你这个时候站出来登高一呼,率军抗敌!无论胜改,小徐经略相公的威名,注定震动全陕!而且你的身份特殊,经此一事,在陕西还有谁能动摇得了你?曲端?呵呵,他不是数次违节么?待哥哥回到东京,便可禀明父亲大人,调曲端去留守司,要不然就干脆一点,调他去镇江拱卫行在,如何?”
徐卫笑了笑,不置可否。
徐良见时候不早,遂跨上马背,身后卫士也都上马,向堂弟作别道:“好生用兵!莫负了二伯一世英名!”
堂兄本是一番好意,可在徐卫听来,怎么就那么不顺耳呢?我大大小小的仗也打了不少,死在我手底下的女真人也有以万计算吧?怎么人提起我徐九,还说是徐彰的儿子?就不能说徐彰是徐卫的父亲?莫非,我那位老头子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颠峰?
徐良自然不明白堂弟心中所想,又嘱咐几句之后,调转马头,狠抽一鞭,绝尘而去!
徐卫目送他离开,回过身,深吸一口气,大步前往拜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