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康随猫着腰,侧过身请徐卫入内。至门口时,紫金虎忽地回身道:“不是听说入曲都统的节堂,一律不许携带兵刃么?”
康随面色不改:“如今大帅贵为一路经略安抚使,紫金虎的威名震慑两河陕西。那些规矩岂能用在大帅身上?”
这厮真是生得张巧嘴,看来曲端麾下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徐卫又笑几声,方才往里走去,却见老大折身回来,小声道:“九弟,一会儿见到曲端,他问什么你说便是,我懒得跟他聒噪。”
徐大从前是曲端的长官,现在曲端却成了他的上司,况且两个往日有仇,心情可以理解。徐卫遂应了下来,心里却想着,曲端见了我,只怕更没有好脸色。
不过,他似乎猜错了,进入节堂之后,曲端并没有坐堂。他兄弟三人坐定,待佐官去通报,不多时,来了一个,却不是曲端。五十来岁模样,亦着朱红官服,所不同的是。他腰间的金带上还拴着一个鱼袋。面容和蔼,一笑起来,仿佛连胡须头发也都跟着动。徐卫觉得他又有些面善,仔细一想,记起他是谁来。
上回在河中府抓了张中彦,跟曲端闹得不可开交。当时,陕西方面宣抚、转运、提刑三司派员下来调查。这个人,就是当时转运司的官员,据说是“权转运判官”,名唤张彬。转运司,又叫“漕司”。本来最开始是朝廷派往地方上供办军需的机构,事毕即罢。后来为了分节度使的权,成为常设。除了原有职能之外,还掌管一路或数路的财赋,并考察官员,维持治安,清点刑狱,举贤荐能等等,权力非常大。
张彬一进来,身为文官,却老远就抱着拳,大声道:“三位大帅一路劳苦。”
徐家兄弟同时起身还礼,徐卫因认得他,回了一句:“张判多日不见。”
“哈哈,子昂已为一路帅守,军务何等繁重,却还记得。难怪本官出长安时,宣相再三嘱咐,说遇事可与徐家兄弟商量着办。”张彬笑容可掬。
徐卫当然不会被他真诚的笑容所迷惑,曲端没出来,张彬先来打头阵,这倒是怪了。联想到今天进城和入堂,没有受到任何刁难,反而通行无阻,礼遇有加,让他更加小心提防。
双方坐定,又叙了几句旧,张彬对徐九赞不绝口,尤其提到当初徐卫接受调查时,还要往返于定戎华州之间处理公事,不愧是朝廷悉心栽培的武臣。
徐原是个急性子,听不得他东拉西扯,直接问道:“张判,曲都统何在?”
“哦,曲都统有要紧的事情须得立即处理,一时脱不开身。本官得知三位抵达,特来相见。宣相有一言,交待我务必说与三位大帅听。”张彬回答道。
“哦,愿闻其详?”徐原道。
张彬干咳了一声,双手虽然平放在膝盖上,却不时拍打着,想了一阵,方才开口道:“金贼狰狞,延安危在旦夕,两司长官为此事是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如今曲都统和三位都出兵集结于耀州,必将予金人迎头痛击,解张深之围。但宣抚相公和制置少保担心……因公废私。”
说白了,还是怕徐家兄弟和曲端有过节,不能精诚团结,共赴国难。
“这个张判无须忧虑,平戎御寇是我辈职责所在。”徐胜插话道。
张彬赞了一声,还是象有些不放心,笑道:“徐家兄弟忠勇之心,本官素有所闻。只是,延安为六路咽喉之地,万不容失……”
“张判,我等奉命出兵,现在部队已经屯在了富平,很说明问题了吧?”徐卫轻笑道。
张彬一拍腿,徐九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不错,要是他也和曲端一般阳奉阴违,拥兵自重,又如何会到此地?自己这次奉命前来军中,除了措置粮草军饷等后勤补给之外,还肩负着调停各军之间关系的责任,以求尽快解除延安之围。现在紫金虎是这种态度,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倒是本官多虑了,好,眼下麦熟在即。金人若得粮,于我不利,因此还是尽快进兵为宜。去年陕西河东大旱,转运司已从四川紧急调运军粮过来。三位放心,有本官在,一应补给绝不会有问题!”张彬说罢,便起身,似有告辞之意。
三人也跟着起来相送,张彬迟疑了片刻,拱手道:“战场厮杀,就拜托诸位了。在此,本官预祝我军旗开得胜,将金人逐出陕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