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面狭窄,若强攻,势必造成极大伤亡。平阳一役,我军已挫锐气,万不能再有闪失。前面可是陕西诸路的精兵强将,小心为上。”还有一层意思,他没有说出来。徐卫在家中排行老九,是不是最末一个不得而知,但一个小兄弟都能有那般本事,他的哥哥们想来不该是酒囊饭袋吧?当下,便命于东岸扎下营寨,派出斥候四处寻找适合渡河的地点,按下不表。
方才,那炭工说,河对岸是徐四官人,也就是徐胜的部队。可徐胜不是跟徐卫一起出征,坐镇泽州置办粮草军需么?为何又在此处?原来,就在徐卫坚守平阳,跟女真人血战时,李纲已经召回徐胜,授意他“措置陕华防务”。这不是官职,甚至不是差遣,只是陕西宣抚司以行文的方式命他暂且代理指挥。此时,曲端已经被调往京兆,任何灌制置司的都统制。因此,严格说起来,现在陕华的帅臣应该是经朝廷直接任命,“同节陕华兵马”的徐卫。
徐胜回到陕华后,可以说是难题一大堆。首先,九弟出征河东,带走了一万多部队。而河中府的张家兄弟,以及华州的康随,都是曲端的亲信,即便是曲端调走,他也不可能真正指挥得动。匆忙之间,他只能集合自己的同州军以及定戎的虎捷乡军,紧急开赴河中府防守浮桥壁垒。
幸好,不久之后,徐家老大就从泾原带着三万精兵赶赴陕华助战。眼下,徐胜坐镇河中府,徐原坐镇同州,拱卫陕西的军政中枢,长安。徐卫当初提出三个条件,其中之一就是陕华的防务必须要由徐家兄弟主持。他之所以敢提这个要求,李纲之所以满口答应,原因就在于。李纲也没有别的选择,其他几路西军一来他镇不住,二来就算听他指挥,他能放心么?陕华是阻挡金军进攻长安的重要防线。尤其是同州,渭水南岸地形狭窄,重兵不易展开,而同州位于长安以东的渭水北岸,是进攻长安或拱卫长安的一处重镇。除此之外,它还是潼关和和蒲津浮桥防御体系的一个重要支撑点,战略位置极其重要!纵观陕西六路,能让李纲放心地将如此战略要地交到其手的,也只有徐家兄弟了。
长安,这座号称“帝都之首”的大城市,此时还不知女真十几万大军已经逼近关中。街市上仍旧热闹非凡,百业兴旺。百姓该干啥还干啥,坐在小摊前,啃个肉夹馍,喝碗羊肉汤,肚子里一片暖和,没什么比这更惬意的了。
一彪马军,约十数骑,飞奔入城,搅乱了街头的平静。作为军政中枢,又是整个对夏前线的物资集散之地,长安居民早就习惯了这种阵仗,没谁把它当回事。等那些急着去投胎的军汉过去,啃肉夹馍那位吹掉上面的尘土,又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殊不知灭顶之灾,正一步步靠拢他们。
宣抚司衙署
陕西最高军政长官,李纲正会见泾原路经略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徐原。花厅上,李纲身着紫色公服,头戴乌纱,束金佩鱼,神色凝重地倾听着。
客位上,一身戎装的徐原正向他汇报备战情况。说起来,李纲虽是方面大员,军政一把抓,可他的年纪还不到五十,比徐原还略小几岁。
这徐家兄弟,虽说有骨肉血缘,但相貌都大不一样。徐原天生的大将风范,两道浓眉直入鬓中,鼻梁高挺,脸庞削瘦带着一道疤痕,颌下一把短须,端得是威武不凡,气势慑人。
“眼下,徐胜亲自守卫蒲津防线,卑职集兵于同州,金人若窥京兆,必予迎头痛击!”徐原嗓门极大,平常说话也跟吵架一般。
李纲听了这话,面上愁云仍旧不散:“子昂率军招讨河东,以致陕华兵力空虚。义德如今虽率泾原军来,与金军恐怕仍旧悬殊,能挡得住么?”怪不得他如此担忧,徐卫传来消息,说是金军号称二十四万。这自然是虚夸,但估测一下,十万左右应该还是有的。
徐原却是面露笑容:“这点,请宣相尽管放心。卑职这位小堂弟在定戎留下了充足的兵源!”
李纲眉头一皱,徐卫的虎捷乡军拢共两万出头,带走精锐去了河东,定戎怎么可能还有充足的兵源?
见他如此模样,徐原解释道:“金军二次南侵撤军后,河东大乱,盗贼蜂起。定戎非但涌入大批流民,更一度被强人所据。徐卫剿平匪患之后,将收降的乱军,入陕的流民编为乡军,于解县,定戎两处置屯垦大营。忙时耕作,闲时操练,时至今日,这几万人马只要披上铠甲,挎上器械,就能直接作战!”当初,徐卫刚刚到任时,定戎军是一片狼藉。他请示李纲,又得到朝廷批准后,将投诚贼寇,河东流民约七万人安置在定戎境内。挑选出了勇壮四万余编为乡兵,分屯华县解县。这几万人马一直是由吴璘张宪负责训练,几年下来,早就已经形成战力了。徐卫之所以没有将他们编入虎捷乡军,是不想引起过多注意。试想一下,你一个小小的知军就带甲五六万,甚至超过一个经略安抚司的规模,那还得了?别说是东京,即便是李纲恐怕都要怀疑,徐九你想作甚?
出征河东时,他要求将陕华防务交到自己的哥哥手中,原因之一,就是想着这几万预备部队,万万不能落入曲端手里。这位大帅连义军都敢动,何况你定戎的乡兵?别我忙活一阵,倒替他人作了嫁衣。
“哦?果有此事?”李纲惊喜地问道。没等对方回答,他就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事,当初徐卫请示自己,自己又报给了东京,得到了朝廷的批准。到底是徐卫啊,这份远见,就是几路大帅里,又有哪个具备?
“宣相,卑职此来,是想请京兆调拨一批装备。将定戎乡军武装起来,务必确保京兆万无一失!”徐原此时才说到了此行的正题上。
李纲略一思索,当场决定道:“本相给你一万五千人的装备,军需粮草饷钱也比照此数。别急着谢,你兄弟二人必须保证京兆的安全!如果失利……”
“卑职愿担起一切责任!”徐原愤然起身道。
李纲大喜,赞道:“到底是徐家子弟,一门虎将啊。”
正说着,忽听花厅之外脚步声大作,两同时望去,只见一员战将匆忙入内,跨门槛的时候一个不留神,险些踹翻在地上。李纲看到眉头一皱,喝问道:“何事惊慌!”
“报!宣相,金军已经逼近关中,正与大河东岸扎下营寨,扣河只在旦夕之间!”那战将大声吼道。
一语惊满堂!徐原一怔之后,突然窜上前去,揪住那将问道:“你说什么!金军已临大河?那平阳……”
“平,平阳境况,暂,暂时不得而知。”那将被徐原骇住,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李纲心里格登一声,跌坐在椅上,金军进了河中府,那徐卫岂不是……
厅中一时陷入沉默,徐原到底是沙场老将,片刻之后回过神来。不会,九弟带过去的兵马虽不多,可他是河东义军总管,有足够的人力充实城防。据说他还借调了老种相公麾下的守城名将王禀,平阳定然无事!金军估计是久攻不下,又效当年的太原之例,困城后挥师南下。
当他这个猜想告诉李纲时,后者将信将疑,他肯定不愿徐卫出事,可这女真人都打到河中府了……
“宣相?宣抚相公?”徐原见李纲怔怔出神,连呼几声。
“嗯?义德何事?”李纲回过神来。
“卑职这就赶回同州布置,请宣抚相公将军械装备随后运来,万请勿要迁延。”徐原正色说道。
李纲定住心神,站起身来道:“好,你即刻回同州坐镇指挥,本相命有司将装备军械随后送来。”
徐原听罢,长揖一拜,就要告辞。李纲上前一把扯住,语重心长道:“义德,陕华为六路前沿,万不容失!”
徐原再度一拜,像是想起什么,欲言又止。李纲见状,遂问道:“还有何事?”
“宣相,金军已近浮桥,陕西欲援平阳已经不太可能,还请宣抚相公早作定夺。”到底是兄弟,徐原虽然猜测九弟无事,但终究悬着一颗心,毕竟对手是女真人。
李纲点了点头,并没有作正面回答。徐原走后,他踱步至座前,缓缓坐下,端起茶杯却一口没喝。现在平阳境况不明,西军必须作好全面应战准备,如果分兵援平阳,一来无路可走,二来必然分散兵力。去,还是不去?
如果真如徐原所猜测的那样,自然是要发兵救援。于公于私,自己都不能弃徐卫不顾。可万一平阳已经出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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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补齐昨天欠下的字数,晚上还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