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严阵以待,陕西也没有闲着。十月上旬,李纲会同何灌,以及被他表奏为陕西六路制置副使的种师中,召集六路帅守至京兆,商议兵务。此次军事会议上,李纲虽然没有发布全面的战争动员令,但却告诫六位大帅,局势莫测,危机四伏,倘若金军大举南下,徐卫守得住自然是好,万一守不住,陕西必须做好迎战准备。川陕可以说是大宋最后的壁垒,不容有失!否则,非但中原不保,东南亦危!这是关系到家国天下生死存亡的事情,万万不容忽视!
而河北方面,张所大力招募训练军队,时耿南仲党羽张益谦为河北招抚副使,时常通过各种手段,掣肘他的行动。张所力排宵小之辈的骚扰,任用韩世忠,岳飞等将,练兵五万余人,此外,会聚大名周边的义军有十万之上。并得到山东帅臣徐洪的声援响应,军民抗金热情高涨!收复故土,驱除狄夷的呼声,响彻两河!
十月二十二这一天,徐卫正率领一班招讨司统兵官观看“试砲”。至今日为止,城内四面都布置各种射程的砲车一百三十多座,而且工匠们仍在加工赶制,只要平阳城池不破,砲车的数量还会不断地增加。
来到城北的砲车阵地,将佐们老远就看到那耸立的巨兽。王禀向众将介绍道:“此处设砲车三十五座,官兵近五千人,可以依次打击城外三百到一百五十步之间的目标。”
徐卫率众人登上城头,背负双手俯视城外,只见平阳两壕三墙的防务接近完工,数百步外的旷野上,士兵们已经用木杆标明了大致范围,等待“试砲”,遂饶有兴致道:“看看。”
王禀对早就立于城头上的一名军官点点头,下令道:“砲击左上之地。”
那军官凭墙而眺,只看了片刻,便转身对城内比出一个手势。城下操砲手见势而动,两名精壮的士卒抬着一块约莫百斤重的大石放入砲车的皮套内,其他数以百计的士兵则紧紧牵住系在砲梢上的绳索,如拔河一般,身体后倾。
但却并没有发射,那城头指挥砲车的军官再一次向城下眺望一眼,这才将手一挥!号子声骤然而起!数百士兵齐齐发力,扯动砲索,那如长勺般的砲杆猛烈地弹起!百斤重的大石被弹出,呼啸着飞过城头!
城上众将只见一团黑影从头顶划过,神勇如杨彦等辈,也不禁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只听一声巨响,那块大石正落在标杆所处的左上位置,硬生生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来!虽然不是十分精确,但以攻城方密集的阵形来说,这一块大石下去,少说也得砸死十来个。
“好!”一片喝彩之声在城头响起,将领们看得满脸堆笑,有了这种利器,任他是谁来攻城,也绝讨不到半分便宜!
王禀掩饰不住得意之色,张俊适时地给他泼了一盆凉水:“王都统,既然是长期坚守,万一石弹用尽,这些砲车岂不成了摆设?”
“哈哈,这不消你操心。莫说我预备了大量的石块,便是哪日用干净。平阳城如此之大,民居何止千万?每一屋皆有基石,拆一处民居便够十砲之用。我倒要看看,谁能坚持到平阳被夷为平地那一天!”王禀大声说道。对他这种张狂的态度,有些将领虽然不喜,但你也不得不承认,他这种有我无敌的气势确实令人振奋。
“九哥!你看!”杨彦突然唤道。
徐卫侧首,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北面的旷地上,十数骑飞驰而来,马上的骑士都穿常服,入了城之后,竟弃了马,一路朝在帅府方向奔去。徐卫看得眉头一皱,迟疑片刻,大步往城下而去:“节堂议事!”
帅府节堂之上,徐卫刚刚点齐将佐,李贯就匆匆而来,入了节堂,在抱拳行礼的同时,话已出口:“禀招讨相公,上午在阳凉南关一带探得兵马行进!”
众将一时哗然!阳凉南关,地处汾州最南,平阳最北,是入平阳府的咽喉之地。李植当初撤军,平阳城都只是象征性地留兵,但阳凉南关却以重兵驻守,以阻挡徐卫入汾。
徐卫神色不改,朗声问道:“是哪路兵?有多少人?”
“看旗帜,应是女真人无疑!出关之时,只见旌旗蔽日遮天,士卒铺天盖地,不可计数!”李贯回答道。“弟兄们还看见,金军押着各色器械,号角震天,大张旗鼓地行进!”
从阳凉南关到此处,大军行进至多三日,其先锋斥候甚至今天之内就可以出现在平阳城下!到底还是来了!领军的是谁?完颜娄宿?还是那个鸟家奴?老子倒希望是粘罕来,斡离不挂了,要是你再死在平阳,金国的两块柱石也就都完了!然后还能靠谁?兀术么?哥们还真等着他呢!
将领们窃窃私语,冷不防招讨使一掌击在帅案上,节堂顿时一片沉静。
“王禀!”徐卫沉声喝道。
“在!”王禀愤然起身,拱手待命。
“任你为平阳四壁守御使,总管守城事务。”徐卫不急不徐地说道,王禀领命。
“张俊、姚平仲、张庆、杨彦。”徐卫又逐一点名道。
四将同时起身,齐呼道:“卑职在!”
“你四人,分别任东、西、南、北四壁守御,若失职守,提头来见。”徐卫目光凛然,四将慨然领命。尤其是张庆,这是他追随徐卫起兵以来,第一次参加如此大规模的战事,内心之激动,可想而知。
“平阳义军总管邵翼!”徐卫一声呼唤后,帐下起立一将,只有二十出头年纪,孔武有力,面黑无须,极是雄壮,他就是泽州义军领袖的邵兴的亲弟弟。徐卫的招讨司一开,他就率一万余精兵火速赶来听命,被委以平阳义军总管的重任。
“你率义军精锐,本官再添三千禁军归你节制,任两墙守御使。”
“卑职领命!”邵翼虎吼应声。
“你等安排下去,每段城墙,必有都头以上军官负责,失任何一段,军官处死,士卒连坐!我不管他女真人来了多少兵马,哪怕是百万大军,平阳绝不容失!此役,只有两个结果,要么金人撤退,要么自我以下,全部战死!”徐卫没给众将,也没给自己留任何余地。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河东若是全丢,定戎必不能幸免。况且,此次他借丁忧之际,三诏不起,四诏乃复,上头之所以容忍,除了朝中有长官帮助周旋之外,还有大家都没有挑明的一点。只要你徐卫能镇住河东,要权也好,要官也罢,都给。可要是镇不住……
再者,李纲这一回,可以说是全力支持他,不用想也知道,宣抚相公定然是顶住了各方面的压力。如果丢了河东,非但危及陕西,李纲也必受牵连。于公,李纲对徐卫的提携照顾,他心里有数,不能让他背黑锅。于私,李纲主持陕西,对徐卫是有利的,如果李纲倒台,他就失去了这颗大树。现在他羽翼未丰,想在陕西六路奠定自己的地位,还有一段路要走。
“愿效死命!”一班将佐异口同声喝道。
徐卫缓缓起身,正色道:“自宣和年间以来,金军摧毁两河,势如破竹!似乎普天之下,就没有他们攻不下的城池,拿不下的营寨!这一回,我军必须让女真人崩掉一嘴的大牙!奏凯之日,徐卫归功将士,绝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