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章法可言了。双方步兵绞在一起,骑兵也绞在一起,就在小西山下展开惨烈搏杀。天色渐渐转暗,可激战并没有稍减,血肉横飞的战场。似乎把天空也映照成了血红色。有部下建议趁两军还没有完全混杂之前,把部队撤下来。因为枪兵损失惨重,弓手重步被铁浮屠冲了两阵,马军又被女真人缠住,搞不好就是一个全军覆没。徐卫差点没把说这话的部下就地正法了,我怕全军覆没,对方就不怕?眼下这种情况,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血战正酣!红了眼的两军士兵此时已经泯灭了人性,回归于野兽的本能。徐卫的士兵,几乎全部都是两河子弟,脚下,就是他们的故土,生于斯,长于斯,因此打起仗来更加卖命。
天色愈暗,士卒都已精疲力竭,喊杀声也渐渐变弱。双方都在咬牙苦撑,等着对方主将下令撤退。徐卫没戴头盔,站在高处以便将士们看到他,所剩不多的亲兵执盾围在他四周。眼前的景象已逐渐开始模糊起来,冬季时辰短,用不了多久天就会完全黑尽。可女真人还丝毫没有退却的迹象。
“从当兵起,没打过这样的仗。”身旁,王彦的声音已经吼得哑了。“真是寸步不让。”这话也不知是在说女真人,又或是虎捷军。
徐卫也嘶声冷笑道:“我就是要让女真人明白一件事情,遇上虎捷乡军,不要抱捏软柿子的侥幸。”
王彦看了他一眼,刚认识徐卫时,他只认为这小子是行伍世家出身,能征惯战也在情理之中。但这么久共事的经历使得他对徐卫有了另外的看法。今天这场仗,无论虎捷是胜是败,想必都会给女真人留下难忘的记忆。
已到傍晚时分。几十步外的人连轮廓都看不清了。士兵提着卷口的刀,折断的枪,搏斗已经成为一种惯性。有力竭的士兵实在支撑不住倒地之后,都还要紧握着兵器不住的砍刺。人为血人,马为血马,脚下踩的,不是尸体就是血浆。女真人毫不退却,是因为剽悍的本性,虎捷军寸步不让,是因为滔天的仇恨。两河子弟踏着祖先故土,怀着有敌无我的壮志雄心,血战到底!
当无边的黑幕笼罩大地时,女真人的号角吹响了。徐卫以为这是金军加强进攻的信号,立即率领亲兵加入战阵,亲兵们放声大呼,士卒也跟着群起吼叫,用尽最后的力气反扑。可让人意外的是,那号角声一响,与虎捷军缠斗的士卒立即且战且退。
女真人顶不住了?女真人也顶不住了!激战半日,虎捷将士从最初的士气高涨,到心生畏惧,再到苦苦支撑,乃至最后的竭力反扑。此时,见到金军撤退,就连站都站不稳的士兵也像是“回光返照”般窜将起来,拼命追赶过去。直娘贼,你们不是百战精锐么?你们不是号称满万不可战么?你们不是要侵占两河,将老子逼得背井离乡么?怎么顶不住了?怎么也怂了?有种就别撤,老子刀口卷了,咬也咬死你!
李金联军撤了!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徐卫也紧急下令,止住将士追赶。喧嚣的战场突然宁静下来,血战余生的勇士们再也支撑不住,还有几丝力气的,用兵器拄地强行立着,更多的,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知道下面是自家弟兄。还是女真狄夷。管不得那么多,哪怕是满地血污,他们也不在乎,只想舒展身体躺在地上,哪怕是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
当第一个士兵仰天狂啸时,瞬间带起一片发泄般的嚎叫。打疯了的士兵用这种方式,宣泄着心中的情绪。或是喜悦,或是悲伤,或是痛苦……
最后,这小西山战场上,幸存将士疯狂的呼声在夜色中听起来,竟是那么地恐怖!
徐卫坐在盾牌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有劳累的原因,可更多的,是极力坚持之后带来的虚脱之感。在铁浮屠冲乱虎捷大阵,敌人又派大股步兵来袭时,他几乎动摇。可他到底还是撑了下来!逼得不可一世的女真人主动撤动,虽然敌人不是溃败,但虎捷乡军以一万二的兵力,面对四万余李金联军,最后迫使敌人撤兵,这份战绩,就是让西军来评,也会说声佩服!而此战,是虎捷首次独立面对强敌作战,在没有配合,没有支援的情况下一力打完。
你可以说女真军队其实只有几千人,李植的部队大部分都是乌合之众,可不要忘了,虎捷军成军不到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