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南仲脸色一变。今日徐绍十分反常,一惊一诈,故作此态,他到底意欲何为?且那徐卫驻防京南六县,他有什么急奏要上达天听?莫非女真人破其城?那敢情好,若果真如此,陛下必然铁心议和,就算主战之臣说破大天去,官家也会置之不理。
赵桓在殿上听得这么一句,问道:“徐卫有甚要紧之事?难道……”话未说完,心头忽然一落,数月以来,这位大宋天子已经听了太多的噩耗,此时早成惊弓之鸟。
“陛下!赖陛下天威所致,三军效死,痛击金贼!月中,金人寇杞县,不到盏茶功夫,被徐卫部将张宪打退。日前,金军整顿器械,全力强攻。兵出杞县通许。又遭虎捷乡军顽强抵抗,杞县之兵歼敌甚众,金贼见克城无望,无奈罢兵。而通许县更是了得,在守将吴璘的统率下,士卒悍不畏死,只两个时辰不到,金兵大溃,几乎全军覆没!”徐绍举着奏本,掷地有声,响彻金殿。
他说完之后,殿上落针可闻,不知是否因早已听惯了宋军败绩,猛然得闻捷报,竟有些难以置信了。好大一阵之后,赵桓才如梦方醒,急声叫道:“快!拿徐子昂奏本与朕看!”内侍慌忙下得殿来,取了奏本又小跑着呈上前去。赵桓一把夺过,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初看时,眉头紧锁,神情紧张。愈到后来,愈是展颜,最终,将奏本大力一合,昂首闭眼,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似乎积压多时的烦闷,此时终于得到缓解。
耿南仲见势不好。立即质疑道:“枢密相公莫非替令侄脸上贴金?女真人之骁勇,世所共知。那京南六县,城郭既小,防务亦虚,如何抵得住金军强攻?至于什么全歼来敌,枢相在说笑么?”
徐绍还不及回答,赵桓却抢着替他解释道:“断无虚假,徐子昂在奏本中详细上报了作战经过!好,好,好!看来徐卫果是练兵有成!”
唐恪见官家竟如此欣喜,心知不妙,赶紧奏道:“陛下,军中虚报功劳,冒领赏赐已经成风,徐卫一家之言,断然不可轻信呐。其人年不过二十,血气方刚,难免有失持重,万一……”
赵桓不等他说完,举着奏本笑道:“金人领军之将被俘,安能有假?”
此话一出。耿唐等人纵使再想搅和,也无从下口。连领军主将都被俘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总不能指着太阳说是满月吧?不过说来也怪,那徐九不过是个乡兵首领,七拼八凑一支部队,东讨西要一群军官,竟能与女真人抗衡?朝廷禁军尚且兵败如山,他怎地倒能打胜?
可转念一想,就算确有此事又怎样?不就是打退了金人几番进攻么?于大局又有什么关系?想明白这一点,耿南仲仍旧奏道:“陛下,一时之胜,断然不能引作参考。金军之战力,有目共睹,今其东路虎视京畿,西路亦扣河甚急,若再主战议,怕是……玉石俱焚呐。”
“陛下三思!”唐恪等一班官员齐声说道。
赵桓本是满心欣喜,对徐卫的捷报,他真有久旱逢甘霖,大病遇灵丹之感。但耿南仲所言,也确实在理,徐卫虽一时得胜,但金军铩羽之后,必然恼怒再攻。到那时,是胜是败,又有谁人能知?
徐绍在殿下见得官家面色渐渐阴沉,心头焦急。今姚平仲徐卫各提兵数万拱卫京畿,邓州张叔夜业已领军到达。且西京洛阳一带,也尚有强兵驻守。更不用说勤王诏发出多时。陕西范致虚刘光世等人早晚必到。现在朝廷就算保守的说,也应该固守待援。若是官家能再有一些决心,放手让将军们打仗,就是将他斡离不合击于京师,也不是没有可能。
女真人之所以如此嚣张,就是从上次南侵中得知大宋君臣只会一味求和,吃定了咱们。从古至今,有哪家敢以数万之兵,长驱直入他国腹地,甚至不顾前有阻敌,后有追兵?原因何在?女真人知道南朝无胆!他当我百万甲兵尽是懦弱无能之辈!他当我大宋男儿毫无血性,只会摇尾乞怜!
“陛下!”徐绍再度伏拜于地,弃了笏板,取下乌纱。耿南仲等人一惊!赵桓也为之色变。“试才有大臣言,金人所图,非天下。此言大谬!若不图天下,何以覆亡契丹?若不图天下,何以要我割让三镇之地?两次南侵,女真狄夷素怀亡我之心,对此,陛下万万不可轻视!当今局势,金人虽搅乱河北,直趋帝阙。但京师之兵,自保无虞。若待各路王师齐聚东京,莫说固守,便是围歼也不无可能!因此,臣冒死上奏,请陛下罢媾和之议!激励将士,奋勇杀敌!非但不能与禽兽之辈议和,反而要示以抗战到底之决心!金贼若闻之,亦当胆寒!如此,则国家幸甚,社稷幸甚!”
徐绍慷慨陈词。说罢之后,以首叩地,满殿皆闻!赵桓大惊,急遣内侍制止扶起,宽慰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徐卿忠义为国之心,朕实感欣慰!国难当头,正是借助卿等之际,万望徐卿再莫如此!”此时见徐绍已磕破头皮,血流满面,心下不忍,又说道“卿之言,朕已铭记,容朕思量后再作决断。”
徐绍再拜:“陛下,徐卫所俘之将已遣人押解至京,此人深知金军虚实,若陛下不信臣言,可审问此人!”
赵桓连连点头:“好好,朕自当讯问!卿掌枢密院,对前线有功将士,务必嘉奖厚赏。徐卫挫敌凶焰,不负朕望,也劳卿详叙其功,封赏从优。”
徐绍领命,赵桓心下难以决断,这次廷议匆匆结束。耿南仲等人本想今日敲定再提议和之事,却不料被徐绍这一搅和,胎死腹中,因此深恨之。可他等虽是宰相,无奈徐绍却是执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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