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恪来得突然,展宁险些给吓了一跳,她赶紧将那盒子扣上,转身返回内室,压到了枕头底下,才折返身来开门。
“世子请进。”
严恪进屋,与展宁打了个照面,眼里光芒微微一闪,随即不着痕迹地移向一旁。
展宁才沐浴过,换了一身素白衣衫,益发衬得身量纤细。她那一头墨发未干,湿漉漉地披在脑后,未施脂粉的脸庞莹白如玉,两颊让热气蒸得有些泛红,面上一双眼脉脉如水,就是唇瓣也比往日显得娇嫩。那模样,恍若出水芙蓉,固然少了平日的清冷,却比往日多了一份柔媚。
饶是严恪自小在太后身边养大,见过的美人多不胜数,便是他的自己的容貌,也少有人及得上,但初见那一刻,仍觉心神一荡,心底某处像被一只手小小掐了一把,立马泛出些从未有过的奇特感觉来。
展宁见严恪的反应,视线往自己身上一扫视,顿时也觉失礼。但眼下既已开了门,再遮遮掩掩反倒矫情,索性她现在是“男子”的身份,便大大方方地请严恪落座,又给对方倒了杯茶,“世子请坐。这么晚了来找下官,可是有什么事?”
严恪却未坐下。他抬手将一个白底青花的小瓷瓶放到桌上,“这是连安身上的金疮药,比一般的好些。”
展宁之前落水之时,两只手都被划了些口子,让水泡一阵,更是钻心地疼。
严豫派来的那位大夫姓莫,先前已给了她一些治外伤的药,眼下严恪专门送了来,倒让展宁有些受宠若惊,她道谢道:“多谢世子。”
“顺手而已。”严恪依旧站着,目光重新回到展宁身上,那双深潭古井一般让人瞧不出深浅的眼眸里又恢复了往日沉静。他道:“我来找你,是想与你说一声,你前些日子的提议,我考虑好了,我且信你一次。但五日之内,你需给我一个可用的疏散方案。”
“……”展宁今日接连在严恪这得了意外,一时间倒有点吃惊,“世子为何改变了主意,肯相信我?”
就严恪之前两日的态度,她还以为,要想说服他,还得费上不少事,不想对方居然就这么点了头?
严恪未直接回答她,只是道:“修缮堤坝一事,明天自有人接手,你不必前往,就留在驿馆里,拟一下疏散三省八州居民的办法。”
他这般安排,口头上是让展宁做事,实际上却让展宁在驿馆之中修整,不必再奔波劳累。
展宁知道严恪一直对她不喜,平日在公事上能做到公事公办已经很不错了,如今他突然体恤起她来,让她很是诧异。
偏偏严恪的个性,不太会理会别人对他的看法,交代了这几句之后,便起身离开。
展宁看着他背影远去,久久未曾收回视线。
怎么往江南走这一趟,这位世子爷的心性,还越发难琢磨了?
待严恪走后,展宁赶紧关了门窗,进到内室,将之前压在枕头底下那个乌沉沉的小铁黑子取了出来。
铁盒大概是由寒铁所造,自水底取出,铁盒上却无半点锈色。
打开盒子,里面放了个巴掌大小的乌黑色铁人,看起来与铁盒是一般材质。
而铁人的头顶、心肺处并四肢关节、脚底,全都扎了铁钉,而铁人背后,还刻了名讳及一串生辰八字。
展宁望着那个名字,只觉手里的铁人沉甸甸的,烫手无比,一颗心更是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她这随手一抓,还真是抓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这铁盒子里的小人,毫无疑问,是做巫蛊之用。
自古以来,都道山川河流皆有灵气。
以寒铁铸人形,头顶、脚底、心肺并四肢关节扎针,镇于山穷水恶之地,乃是诅咒人横死,且永世不得超生的恶咒。
自梁朝开国以来,历任帝王对巫蛊一事都非常厌恶,先帝在位之时,更因出了后宫妃子以巫蛊之术诅咒皇嗣的祸事,先帝特地命人修了律法,规定凡行巫蛊之术诅咒他人者,一律判处斩立决,家人流放三千里。若事涉国政,抑或涉及天家之人,施咒者及相关人士诛灭三族。
眼下展宁手里这个铁人,所诅咒之人,名唤温陵。
虽不是皇家之人,且已经过世三年,但此人在朝在野,甚至在景帝心中的地位,都不是一般皇室宗亲能比拟的。
此人乃是一代名臣,景帝恩师,生前位及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当日他因病亡故,景帝罢朝三日不说,还令天下服丧。此等尊荣,当世之下,恐怕寻不出第二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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