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展宁若只求仕途豁达,那四十余条治水详策已然足够,她没有必要冒险一搏。
而且严恪是知道她的身份的,一个女儿家,冒险入朝堂,还这般汲汲钻营。他一路观她走来,只觉她所求甚大,却一时摸不清,她到底在求些什么?
展宁心中所求,与这么做的原因,自然不能对严恪言明。不过一味的虚伪,也不容易说服严恪。
于是她只笑了笑,缓声道:“我并不是慈悲济世之人,我没有那样的善心,也没有那样的能耐。只是江南三省沿河八州居民过万,我能救这些人一条性命,却不肯搏一把,终究于心有愧。且世子应当知道,我是个贪心的,能有机会要得更多,就不会介意用自己赌一把。”
严恪闻言道:“你倒是坦诚。”
展宁笑容不改,坦然道:“我与世子不同,身后毫无依仗,靠的只能是自己。若不贪心一些,便只能沦为他人刀俎下鱼肉。”
严恪将展宁这一番话话听来,莫名觉得有些刺耳。最近这段日子,他对面前这人倾注了太多的注意力,他总想要替林辉白瞧瞧,在这人过分漂亮表皮之下,究竟有着怎样的不堪。可瞧来瞧去,却越发觉得看不清这个人。于是便更加用心去看……仿佛恶性循环一般,开始不受控制。
对自己这样的情绪有些厌恶,严恪皱起眉,出口的话便比往常刻薄了些。
“毫无依仗?你身后的睿王爷,莫不是你的依仗。”
严恪三番两次试探展宁与严豫的关系,展宁多半一笑置之。
但总被与自己厌恶躲避之人相提并论,她心底还是有些着恼的。
她面上原本不在意的笑容略略一变,灵秀的眉挑高了一些,笑容间也现出些讽刺来,“关于我与睿王爷之间,我三番两次解释过,世子既不信,又何必再提及?我虽处心积虑,可要求什么,都会自己去求,并不需托睿王爷之手。”
展宁少有与严恪这般说话,而严恪之前的话出口,也觉得自己莫名且刻薄,如今他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沉默一阵后,竟与展宁说了声抱歉,“这些东西我会再考虑,你且先下去吧。”
严恪尚未回展宁的话,倒先带着她往巡抚府上走了一遭。
方陌、晏均暂未回返,另外两省六州情况好坏不知,严恪也未打草惊蛇,只与巡抚马文正道,自己一行刚到惠州,准备按往年规矩,巡查安、惠两州水事,请马文正安排两州各县准备向导领路。
这工部每年江南巡水,都是例行公事。往年下来的人,都被底下各州打点得妥妥帖帖,马文正未曾料想,严恪已先往各州走了一遭,将各处弊病记录得清清楚楚,心中还当这位世子爷与传言中不同,也不是什么不好糊弄的人,又因严恪的身份,不免存了几分讨好相交的心思,嘴上应着要立马遣各州准备人手,接受查验,转眼却将一张帖子送到严恪落脚的驿馆,道是家中饮宴,请严恪赏脸。
严恪见了帖子,琢磨一阵,倒当真赏了脸,带了展宁同去。
马文正的确是在自个的别园中摆宴,也真心希望严恪赏脸,但他见了同来的展宁,面上表情却有片刻的僵硬。
展宁初时不解,待宴过三巡,马巡抚将自家女儿唤出来抚琴之时,才恍然大悟。
展宁这些日子在惠州奔波,也曾听过一些是传言。道是马巡抚有个姑射仙子似的女儿,才貌出众,安南省不少人家上门提亲,险些踩破了马巡抚家的门槛,却没一个入得马巡抚的眼。
敢情这会,马巡抚是看中了严恪,想招严恪做乘龙快婿?
展宁在脑中努力回想了下,却没想起上一世这位世子爷到底娶了哪家姑娘。不过事不关己,她在席间又被劝着多饮了几杯酒,头脑稍稍有些昏涨,便借口不胜酒力,请旁边伺候的丫鬟指了个路,准备往园子清净处透透气。
反正这只是马巡抚的别园,不大会惊扰马家女眷,也算不得失礼。
但展宁不曾想,自个出了别园,路过两重假山之时,竟会撞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是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生了俏生生的一张瓜子脸,面上一双俏眼似水含情,一头乌发挽起,几支钗环错落插在头上,简单中透着股巧妙雅静的美。她骤见展宁,眼中先一惊,立在原地怔忡了一阵,待反应过来,面色微微有些泛红,看向展宁的目光既又惊喜,又有些掩不住的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