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拜,齐呼“圣上仁德——!”
李肆再看向那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低声道:“你们呢,还有两个艾姓男人等着,去伺候他们吧。”
两个妇人身躯剧震,胤禛和弘历还活着这事,她们有所耳闻。却怎么不敢相信,可现在李肆亲**代,虽是化作艾姓,她们却一听就明白。
妇人涕泪皆下,再度叩拜。李肆挥手而去,在文武大员的簇拥下,跨过金水桥,直入太和门,朝太和殿而去。
“臣觉得……”
一路行去,吴崖忍不住又要开口,这太便宜了满人吧,虽只是以钮钴禄和富察氏为主的少部分满人,虽也要改汉姓,受审服刑,但有李肆这一言,他们该是得不了重罪。而雍正和乾隆还能得回老婆,这是何其优待……
“前些日子,嘉庆废帝也由心腹亲信护着逃到了总领馆。”
陈万策再来了这么一句,萧胜更咆哮道:“什么!?那家伙还能一家团圆!?”
嘉庆废帝是茹安所生,雍正的“遗腹子”,茹喜虽废了他的帝位,却还是没下杀手,就幽禁在圆明园里。之前北京城大乱,他也被救了出去,学着他四哥弘历一般,南投英华。
这当然让萧胜吴崖等人极度不满,咱们英华反的是满清,满清的代表是谁?爱新觉罗家啊,现在李肆不仅收留了雍正、乾隆,恂亲王,还要收容嘉庆,简直成了爱新觉罗家的避难地,这事未免太荒谬了,难道皇帝真是有收藏满清皇帝的怪癖么?
李肆一边走一边道:“百年寇仇,岂是一刀就能了结的?寇仇亡尽了,百年耻辱怕也要甩到脑后……”
他微微笑道:“新会人是怯懦不知人伦廉耻的汉人代表,他们已雪耻自新,石禄汉军旗人是叛了民族大义的汉奸,他们也已用血肉洗刷了罪恶,而要真正洗刷华夏百年沦丧的耻辱,就还缺俯首自新的满人,爱新觉罗氏,钮钴禄氏,富察氏,还有谁比他们更能代表满人呢?”
接着他语气转为沉重:“砍脑袋容易,诛心难,朕留着他们,不是什么仁恕。这些满人在英华新世里要得存,就得世代自我诛心,时时自省,让他们提醒国人,华夏曾有百年耻辱。华夏若是不自强,不正大义,不应时而变,那般耻辱就又在眼前。”
言语再转为昂扬:“再说了,他们只是满人里的一小撮,还有数十万满人跑到了辽东,正在发春秋大梦,以为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国中留着这么一股做梦都想跟他们划清界限的满人,再下狠手,也不必受什么仁义束缚了。”
茹喜的底牌已经丢出来了,至此李肆心中坦荡,如果此时茹喜在他身前,问他要怎么处置满人,他的回答很简单:无条件投降,听候处置。
他已经让翰林院和总帅部这文武两方在西伯利亚选择合适的地点,要的是满人既不彻底绝族,又毫无威胁。而在西伯利亚的环境下退化为几十百人一股的渔猎蛮族,那是再理想不过的最终方案了。
说到辽东满人,众人个个眼中放光,如李肆所说,紫禁城绝非北伐终点,英华国界也绝非关内,自古以来……辽东就是我华夏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是华夏成其为华夏,绝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大战未完!
李肆一番话,众人也完成了一段心路历程,话尽时,太和殿已到,李肆抬眼看看殿门上的牌匾,“建极绥猷”四个大字,是弘历写的,明时也是这四个字,但清时却多了蚯蚓般的满蒙文,这四字大意是“天子承命于天,安邦定国,下抚庶民,人心归服,人心天道并于一身”。
“换了这牌匾……”
李肆随口吩咐着,南京无涯宫和东京未央宫正殿的牌匾上都是这四个字,是他亲自写的,直接换一块就好。不得不说,这四个字是对帝王职责的绝佳概括,即便在他所开的君民相约之国,也还能切题。而帝王是否能做到这一点,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再跨入这富丽堂皇的大殿,三人合抱的蟠龙大红柱撑起肃穆空间,军靴踏上由苏州土烧制,两尺见方的黑黄“金砖”上,众人下意识地就放轻了呼吸。
宽阔大殿中立着宝台,宝台正面左右是七层丹陛,台上就是须弥座样式的宝座,宝座前方,丹犀左右立着四个香几,香几上是三足香炉,留下来的太监已尊禁卫署叮嘱,焚起了檀香,香筒内插着藏香,金銮殿里青烟缭绕,熏香沁人肺腑,肃穆异常。
抬眼再看金銮宝座,就见殿顶“藻井”如悬钟般虚护宝座,藻井上刻绘着一副摄人心神的阳像,一条巨龙蟠卧,龙口衔着一颗大宝珠,名为“轩辕镜”,寓意为能在此镜之下稳居宝座的,才是真龙天子。
太和殿就是民间俗称的金銮宝殿,明清皇帝大朝,典礼等仪制所在处,这宝座就是金銮宝座。除却李肆外,其他人,包括陈万策都是第一次见到,顿觉这宝座直沉心底,在那一瞬间挤走所有思绪,压得整个人都沉甸甸的,甚至膝盖都有发虚之感,想要朝这宝座叩拜。
众人沉默着感应这座大殿,似乎殿中还余着真龙天子之气,陈万策收摄心神,颤声道:“请陛下升座!”
原本跟李肆就只有半步之遥的萧胜、贾昊、吴崖等人猛醒,纷纷后退一大步,拱手同声道:“请陛下升座!”
李肆嗯了一声,举步踏上丹犀,上台后,抽刀转身,握着军刀,缓缓坐上金銮宝座。
这一就座,眼前光彩隐约变幻,似乎整个世界,再生一丝不同。
陈万策施了个眼色,入殿的上百文武官员默契地跪拜在地,长声呼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声呼,殿外禁军和侍卫亲军也跟着呐喊,喊声自太和殿传出,四周警戒的数千红衣也一同发喊,整个紫禁城都清晰耳闻,留在紫禁城里的太监宫女们纷纷放下手中活计,跪拜在地,也跟着应和呼喝。
“万岁万岁万万岁——”
片刻后,这阵呼喊扩作大潮,溢出紫禁城外,外面的官民军丁也一同发喊,像是最初李肆车驾入城时欢呼的回音,此时终于传了回来。
不多时,北京城一城都沉浸在万岁呼喊中,喜迎新的皇帝落座,新的朝廷降临,可太和殿里,正发生着极其不和谐的一幕。
李肆正姿态极为不雅地摸着屁股,叹道:“硌得很,真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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