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得恒东骏一番交代,不立旗号不站队,就只以阳奉阴违之策,护住这一片英华产业,保护英华民人安全,参将不迭应道:“但听参赞吩咐!”
恒东骏向山长、夫子以及一旁也被押来的天庙众人拱手道:“我们领事馆的职责就是守护国人,恒某来得太慢,让诸位受惊了。”
众人欣慰异常,同时长拜,烈火见真金,大英官府是为谁办事,大英一国是谁的国,今日真有了切身体会。领事馆本就被围了,他们都没指望过国中官员伸手,没想到这恒参赞不惜冒险,扮成和尚出了城。
恒东骏回到城中左所街领事馆附近时,已是层层绿旗兵围困,本还要找人间接联络馆中同僚,绿旗兵里有军官见了他的光头,举手喊道:“是恒参赞么?王领事正在馆中相候,嘱小人等招呼一声……”
嘿,听这意思,领事连绿旗兵也招抚了?可这后门是不是开得太大了?
恒东骏进了馆中,向太原领事王资说起自己的担忧,王资道:“鞑清山西布政使尹继善跟我搭上了线……倒不是为他自己,而是借赦免太原旗人眷属之名,献上一大功,为满人一族埋点人情线。”
恒东骏皱眉道:“这不是跟陈相和谢知事对山西的谋划冲突了么,山西就是要从重从厉地梳洗一遍,更不能给晋商旗人明开口子……”
南北事务总署在山西的策略有一项是行于整个北方的,那就是不公开招降纳叛,更任由满清朝堂和官府鼓噪英华民间的激进反满政策,这也是皇帝所颁的不具文谕旨。
英华北伐,真要来一嗓子降者无罪,有功大用,别说骑墙派汉奸,就连满人,怕都要降六七成。然后呢?麻烦就全烂在锅里了,重组北方格局的目标就多了无数阻力,把满人赶出去的打算也要落空。
先吃下北方,再搞事后清算也不是不行,可这些人再弄出什么乱子难以保证,而国中舆论也会有异议,别说现在英华一国得讲信誉,古时历代王朝也都得守起码的颜面……
英华军、政、工商乃至民心等各方面都稳稳压着满清,北伐多点阻力不怕,就如治恶疮一般,把脓毒尽量挤出来,痛是痛,可这种开刀引流策略,比温养散毒,待其自愈的策略见效更快,遗患也少得多。
当然,这也不意味着政策僵化,一点口子都不留。之前恒东骏为照应国人而许了那绿营参将的前程,这就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现在王资要给尹继善开如此宽一条口子,严治山西的策略岂不是要就此落空?
王资解释道:“尹继善也明白我们的用心。答应会尽量把人带走的。”
恒东骏苦笑道:“终究会有不少人看出端倪,顺竿子往上爬的。”
王资摊手:“这也没办法,郑巡抚传来消息。说国中各界都开始北上了,咱们总不能被民人牵着鼻子走。”
恒东骏还想说什么,就有人来通报说。某某暗中求见,自称是太原知府的亲信幕僚,两人相对无语。
先是太原知府通过亲信来献城防情报和兵力部署图,还愿说服不少团练乡勇起事。
接着是旗营几个领兵官的心腹家人来暗中投效,相约起事。
再来的一个更让人无语,是穆赫德身边的行军师爷,可这家伙不是代表穆赫德而来的,是为他家族而来。这个山西山西粮商出身的师爷献上了穆赫德的一整套行军部署方案,还拍胸脯说穆赫德有任何决策,他都会第一时间传到领事馆来。
之后来的人更多了,这知县那通判,甚至翼宁兵备道都亲身上门,跪地请降,还有络绎不绝的晋商豪强。一个个都争着保证自己能护住某府某县的英华民人以及工商资产。
这当然是尹继善走漏的风声,两人被这阵仗搞得有些慌了手脚,召集领事馆所有人集体会商,终于拟定了妥协之策。立功可以赎罪,但依旧得付出代价。便是极大功劳。也绝不给英华前程,而只是保他们人身安全。此外小功保小财,大功保大财,总之得割肉清产,不可能再过旧清时代的好日子。
本以为这般苛刻的条件可以吓退不少人,却没想,绝大部分人都满脸喜色地应承下来,这一日,左所街领事馆后门热闹非凡。出来的人大多都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张领事馆签发的“功票”,相互欣慰告喜,这可是他们的船票,跟穆赫德给他们空口许诺的禹舟之票比起来,英华的船票虽然代价不菲,却是货真价实能过变世门槛,在新世重新作人的保证。
当然,相对山西一省官员以及晋商豪强来说,能得这个门路,而且还能拿出功劳砝码的毕竟只是少数。大多数人依旧被瞒在鼓里,包括穆赫德。
三月二十八日,晚了许久的红衣前锋终于抵达太原城下,穆赫德振臂一呼,就等着十数万军民同心抗敌的壮丽一幕出现,却没想到,南面迎泽门、承恩门大开……
“尹继善,你竟敢资敌!”
再见绿营兵、绿旗兵没什么动静,就安插着自己心腹亲信的一千旗营还在掌握中,全城更是慌乱中有沉静,那些沉静之人像是早有所料,穆赫德心念骤转,很快就明白了这一切。除非是副手尹继善在欺瞒他,否则太原局势不可能失控至此,他还毫无知觉。
“穆宪,来的只是红衣哨骑,还有时间,赶紧领着还自认是大清子民的人走吧。”
尹继善自认这是忠于满人之举,毫不在意穆赫德的狂怒。
“今日我就在这里与大清共存亡!先拿你这满奸祭旗!”
穆赫德发了狂,拔刀直砍尹继善,却被尹继善的侍卫挡住,穆赫德的侍卫再上来助拳,乱斗一气后,尹继善急急退去,穆赫德则急奔巡抚衙门,广招太原四周的民团乡勇,准备破城一战。
“杀了这么一个人,算多大功劳?”
“不清楚,可总是有功劳的。”
“听说有功也没赏,还得蚀财……”
“真要去关外吹风么?这般大势,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蚀财免灾嘛。”
穆赫德正调度兵马时,却没注意亲信师爷跟侍从正暗自嘀咕着。
急急而就一大堆文书告身,转身招呼师爷,却见师爷眼中寒芒闪起,微微点头,身边两个心腹侍从骤然拔刀,一左一右,刀锋直透腰眼。
穆赫德双目呲裂,濒死时还没想明白,南蛮分明没招降纳叛,封官许愿,为何自己还成了叛徒邀功的砝码……
三月三十日,顾世宁踏上太原城迎泽门的城门楼,俯瞰显得很是寂寥的太原城,再对踊跃请战的部下道:“这帮文官已经够让人烦了,你们再要堵住那些朝直隶逃去的鞑子和二鞑子,抓了他们,不是更让人烦?”
他郁闷地道:“山西已经不是咱们红衣的舞台了,剩下的戏是文官和民人来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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